法国人肯照他的办,那么皆大欢喜,不肯呢,杜月笙不惜自掏腰包,赔钱受累,在他的想法却是:什么人在甚等时候能有这种机会,花个三十几万大洋,把法兰西民主共和国和杜月笙,等量齐观地在天平上摆一摆,秤一秤,而其结果,居然是杜月笙的言词一句,远胜过法兰西的外交官信誉。
自此以后,杜月笙大步迈进,更上层楼。无分宇内海外,到处听说杜月笙的大名,老上海尤喜津津乐道:
“世界上呒没杜先生摆不平的事体。”
法国固曾出过拿破仑和巴尔扎克,但是经此一仗,至少在东方人的心目之中,虎头蛇尾,见利忘义,因而人人都在这么说:“法国人不是好东西!”
“吃亏是福”,以功利为先的外国人,有时候实在难以省悟中国哲学的奥妙。
杜月笙奇兵突出,倘若不是范尔迪在当年便因病告假返国,由于范尔迪的内愧和杜月笙的理直气壮,他极可能把范尔迪他纳人他的建制之下,而使他自己成为法租界的太上皇。
1930年间,有一天,四川善后督办,兼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一军长刘湘,他部下的一名师长范绍增,专程拜访督办公署财政处长刘航琛,一见面便问:
“上海有个杜月笙,你知道吗?”
刘航琛点点头说:
“知道,但是我不认识。”
“我认识。”范绍增坦然地说:“他在上海帮了我不少的忙,譬如说采办军火呀什么的,这个人对朋友还算真诚热心,我欠了他不少的情。”
“啊。”
“因此,”范绍增开门见山:“我想送他两百担鸦片烟,这两百担烟我买好了,只花了十四万块钱。但是,照你督办署财政处的规定,我运这两百担的烟出去,要缴二十四万特税。”
“不错。”——刘航琛订定的鸦片烟特税,是每担一百斤,应缴大洋一千二百元。
“这批烟运出四川,经过宜昌的时候,又要抽四十万元的特税。”范绍增扳着指头算:“二十四万加四十万,一共是六十四万元。特税要比烟价高出四倍之多。”
“是的。”
“宜昌该抽的特税,我没得办法,只好照缴。督办署财政处归你哥子管,你既然晓得我这票鸦片是送给杜月笙的,可否请你把这二十四万的税免了。”
“不可以。”
“为什么呢?”
“这件事必须请示刘督办,由他来批。”
“我不好当面去跟他说,航琛兄,请你帮我去讲一声,好不好?”
“好的,我给你讲讲看。”
于是,刘航琛找一个机会,便向刘甫澄(湘)提了:
“甫公,上海有个杜月笙,你晓得不晓得?”
“晓得,就是没有见过。”
“我也没有见过,范绍增也没有见过。但是杜月笙帮过范绍增的忙,范绍增很想交他这个朋友,买了二百担鸦片烟,要送给杜月笙。范绍增托我来跟甫公说,既然是送礼,二十四万的特税,可否免掉?”
想了想,刘甫澄回答。
“范绍增要跟杜月笙交朋友,我何妨也跟杜月笙交朋友哩。这么样,你跟范绍增说,这二十四万的特税,算是我奉送给杜月笙了。”
刘航琛去把范绍增找来,告诉他刘甫澄允淮的经过,未后,再三叮嘱他说:“我虽然主管财政,但是,我管的是刘甫公的财政,他是主管,我是幕僚,对内有我跟他之分,对外,就只有他而没有我。所以,你要关照派去送礼的人,在杜月笙面前,要说是刘甫公看杜月笙的面子,免了这二十四万元的特税,万万不可说我刘航琛如何如何。
范绍增连声喏喏,走了。这二百担烟,后来运到上海,经张松涛之手,送给了杜月笙。
1931年元月,刘湘派刘航琛为特别代表,到南京晋谒蒋总司令,陈述他统一四川的计划,并且声明将以统一了的四川,作为中国的一省,以四川深厚的人力物力,为中央所用,——统一全国,抵御外侮。蒋总司令聆悉刘航琛的报告,甚为欣慰,他请军政部长何应钦,先拨轻机关枪两千挺,子弹三千万发,被助刘湘军事统一四川之用。
由于这批械弹需在上海具领,刘航琛亲自跑了一趟上海,办理手续,他从南京起程,乘火车到上海北站。在月台上,一眼望见第二十八军军长邓锡侯的驻沪代表徐次珩,他迎上去,握手寒暄。
“你是来接我的?”刘航琛问。
“我来接你。”徐次珩的神情略现紧张:“同时也是来送你。”
“这话怎么说?”
压低声音,徐次珩悄声告诉刘航琛:
“上海大亨黄金荣,要派他的学生刘颐漳,绑你的票。”
黄金荣要派人绑他的票?徐次珩说得刘航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刘航琛跟黄金荣无恩无怨,素乏一面之缘,他要绑刘航琛做什么?
还是徐次珩透露内情,是刘航琛这个财政处长的前任,对刘航琛久已不满,在四川省境,他拿刘航琛无可奈何。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