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要拿掉的团长,调到滦州镇中心区来的时候,便有人猜想可能要有大的军事行动。
要在滦州召开军事会议的命令一传下去,所有应该参加开会的高级军官都按时赶到了。
紧急军事会议是在一所中学里召开的,大门二门都放了双岗。到会的军官骑马的也好,坐车的也好,一律把带来的卫队、马弁、副官、参谋、秘书等等留在后街不许乱动,这样就使这次紧急军事会议越发神秘了。大多数人猜想是张大元帅亲自来部署战局,因为对峙的冯玉祥的国民军,在石家庄挤了东北军一下,张大元帅发来“欺人太甚”的电报,恐怕就要动手干了。有些人等着在会上当着大帅的面力争一下,闹个打石家庄的先锋,攻进城去油水不会少捞。
郭松龄虽然是个副军长,但他的权力压在所有军长之上,因为他是少帅的替身,行使少帅的军权。少帅是整个京津地区的总指挥官。尤其最近一个时期,少帅大多时间没问军事,都是消磨在赵四小姐的身边,郭松龄就傲然地大权独揽了。人们知道这样的紧急军事会议只有他有权召集,也只能在滦州军事大本营这里召开。
开会的人到齐了。郭松龄的秘书长把报到签名簿送给主持会议的郭松龄过目。到会的人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忽然中学院里岗哨林立,正房厢房顶上都架起了机枪,显然,这是要把来开会的军官们装到大瓮里。
郭松龄从大会议室的另一间屋里走出来,今天他穿了身新军装,而且佩带上了总指挥的指挥带,刮了脸,理了发,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紧紧地和他贴身而出的是魁梧身躯、浓眉大眼的马得标旅长,他身上也背着指挥带。人们看着那飘忽的门帘,都静坐相视,郭太太也走了出来。
开头,郭松龄讲话,他翘着下巴,双手掐着武装带。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象念讲稿一样有板有眼。他足足讲有一刻钟,那文白交错的字眼,枯燥无味的句子,人们听不出个三六九来,可他自己却觉得是得意之作了,把在坐的人都讲了个目瞪口果,不得要领。等讲到最后了,才来了句惊人之笔:敝司令宣布班师回奉,倡导和平……
第一个站起身来的是第十师师长齐恩铭,他问道:“茂辰兄,是何因由要班师回奉呢?”
接着第五师师长赵恩臻也质问道:“这是啥糊涂汤,可把我们灌糊涂了。”
第七师师长高维岳和第十二师师长裴春生同时拍案而起,说是其中有诈!我们要看大帅或者少帅的亲笔手令!不然我们是风吹不动。
接着当场就有旅长以下的军官三十多人,要退席亲自和少帅或者奉天上将军联系,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忽然,郭太太站起身来说:“茂辰,仁义在先,你再跟汉卿通次电话。”此刻她那排雪白的牙齿,稍大的下巴,剪得过短的头发,使人看着很古怪。她把小手掌一扬,好象往每个人心坎里扑扑腾腾投下了几块石头,使每个人心里晃荡起来。那些站起身的军官,不由得又坐下来,在等少帅的电话。
有几个军官趁机戴正了帽子,离开了桌子,来了个拍屁股就走的架势。郭太太坐得稳稳当当,一杆青山挂雪的毛笔拿在手里,她那十根纤细的手指象抚弄琴弦一样,随时会发出音响,随时会点在谁的头上。
“我看你们有些人是不是想要去喂子弹!啊?”马得标拍案而起,他话音刚落,霍铁北闯进屋来腰间那两把匣枪的狗头,就在他那粗壮的大拇指一搓之下,发出咔吧一声,子弹上膛了。那几个刚刚站起身子的家伙,重重地一屁股拍在椅子上。这时屋里屋外,房上房下,枪上弹,刀出鞘,只要一个手势,就会全动起手来。
郭松龄又回到会议桌旁,两只扁扁的眼睛把左右看了一遍,一招手让秘书长把准备好的“班师回奉”的电报念一遍。这篇“四字经”,是明白人听不懂,糊涂蛋能听明白的电报。郭松龄拿着电报对着在座的人说:“全体通过,一致班师回奉天。少帅在电话中谈到,天意不可违,班师回奉是极其英明的决策,他已经提前回奉天和上将军达成协议,体面地接管一切东北军务了。大家不要奇怪,唐朝的李渊不就把皇位让给儿子李世民了吗?为了辽河两岸父老兄弟免遭杀戮.尸冷骨寒于外乡,我们必须班师回奉,倡导和平。这有汉卿的手谕,各位请签字吧!”
登时会场上鸦雀无声,秘书长托着墨盒毛笔,有的抓起笔就签,有的却不伸手。霍铁北的枪口对着那些不签字的,卫队缴下了他们的手枪,把他们押到西厢房去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象老太太掉牙似的,在会议桌旁的座位上就空了几处,那些没走的当然都是郭松龄的亲信了。这时,副官接到了紧急电话,脸色有些慌张地说:“郭军长!姜督军的专车开进滦州站了!”他擎着电话耳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了。
郭松龄两眉耸起问:“专车进站了?我们那里部署得怎么样?”
马得标说:“我们的一连在那里!”
“来得好!给我请!得标,你给我处理吧!”郭松龄的话刚落音,里屋的门帘飞快地挑起来,马太太是戎装打扮,武装带一扎,胸脯更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