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呢?”
店老板龚芳来在写字间里听到外边乱糟糟叫嚷着,便背着双手踱了出来,问:“什么事?”
“我们是‘抵货会’的,要查一查贵店里有没有日货!”一个黑麻子大汉眼睛朝天,傲慢地说。
“敝店经背的是南货,卖的是地地道道的国货,哪来日货呀?”
“龚老板,真对不起,有人检查哩!我们也是例行公事,得查一查好向上司交差。”
黑麻子的话,讲得还算客气,而且也不马上动手真的要查。要是这位龚老板“识相”、“懂经”的话,悄悄地塞过来几块银圆,也就会马虎过去了。可是这个老板却勿接“令子”,还一本正经地辩解着:“我这里头都是正宗的国货。请看——荔枝、桂圆是闽广货,金针木耳是浙江货,红糖、白糖是广东货……”
麻子不耐烦了,心想这洋盘不领市面,看来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转身一挥手,说了声“搜”。
头头一声令下,底下人哗啦散开,在店堂里乒乒乓乓乱翻一气,肉松、胡椒粉洒了一地,桂圆、红枣滚满店堂……
“队长,日货!”一个队员突然惊叫起来。
黑麻子队长一听“日货”,心头一喜,觉得有门,马上奔了过去一看,原来有两大缸白糖。
“嗯,是日货。”
“这是从南方运来的广货!”老板已是带着哭腔了。
麻子伸手抓起一把白糖,捏了捏,而后手掌一摊,糖如干粉般洒落回缸里,而后他又撮了一些,放进嘴里尝了尝,说:
“没错,这是日本的甜菜糖,不是广东的蔗糖。封起来!——老板,跟我们到‘抵货会’走一趟吧!”
“天理良心,我这是地地道道的广货呀,我有进货单……”
“好吧。有理到‘抵货会’里去讲,走!”
龚老板被押到天后宫的“抵货会”里,杨管北早已等候多时。他审问了几句,接过龚芳来呈上的白糖进货单,扫了一眼,微微一笑,而后下命令:
“游街!”
龚芳来老板被戴上纸糊的高帽子,帽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贩卖日货”四个毛笔字。他的头颈上拴着一根麻绳,由一群小瘪三牵着游街。
龚老板这只鸡一“杀”,一班没有靠山的猢狲自然都吓破了胆,纷纷到“抵货会”找杨管北疏通说情。杨管北也不厌其烦地一一接见,而且都是附耳低言提出一个妙计:“找杜先生帮忙,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于是,杜宅便出现了门庭若布的局面,一时间,社会上形成一种看法:杜月笙是上海滩商界的保护伞。从此,杜月笙开始在商界吃得开了,这当然仅仅是名气,还没收到实利。不过饭得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成名之后必得利。
那是5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天气闷热。河南路天后宫内人头涌动,“抵制日货”、“打倒贩卖日货的奸商”的口号此起彼伏,气氛异常热烈。多年不用的旧戏台上,悬起一条横幅,上书“抵制日货大会”六个大字。台上坐着一批商人,他们一个个被召到台前,向台下群众表明自己心迹。
挨到第五个人发言,那是华新轮船公司老板黄振东。他走到台前,向台下群众九十度一鞠躬,而后清了清喉咙,说:
“本人一向爱国,本公司船只从不贩运日本货物,今后也绝不贩运日货……”
“瞎讲!骗人。”台底下有人大叫起来。
“下面那位先生有话请到台上来说。”主席邀请道。
一个中年人分开众人,走到台前,爬上木梯登台揭发黄振东的华新公司一向与日本人勾结,贩运日本糖。有的日本糖还在栈房里,有的已分送各店户,有的在启运途中。他当场抖出账册单据,计算数目有好几千吨。
原来这华新公司是黄振东的独资企业,置有“华懋”、“华达”两只轮船,每艘各有八千吨位,一向与日本的轮船公司山下株式会社勾搭。黄振东的父亲黄静泉在上海开设元相糖行。起先是租用荷兰商人渣华公司的船只运输,后来儿子黄振东看到肥水落旁田,才自备船运糖。他们运爪哇糖,也运日本糖。杜月笙得到这消息以后,便请杨管北去布置,因为杨与黄振东的弟弟是结拜兄弟,杨告诉这位把兄弟一个发财的机会:收买轮船公司的一个职工起来揭发检举,把黄振东搞垮,这份产业便可以接收过来归他弟弟。这个令弟见财眼开,照计行事,于是便有天后宫大会上当众揭发检举的一幕戏。
经过查对,证据确凿,黄振东被当场扣押,第二大清晨解送到南市上海县政府,并放出空气:黄振东要吃大官司。
紧张的空气,使黄振东的老婆恐慌万分,只得请小叔子引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求杨管北。
杨管北两手一摊说:“这事已捅到陈群主任、杨虎司令那儿,小弟实在无能为力。”
他搔了好些时光头皮,接着说:“这样吧,我给你捅个路子,请杜月笙杜先生帮忙。要是他答应营救,那是万无一失的。”
“杜先生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