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不醉
这一夜,江步月满身酒气回来。
“殿下?”
黄涛站在门前,看到倾城公主的车马在门前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一位小厮,将一身白衣的江步月送下了车。
“怎么是倾城公主的车驾?”
黄涛搀上江步月,目送倾城公主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中,才关紧大门,轻声道:“您不会……
江步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将衣角抚平:“没有,我不过是醉了。”黄涛知殿下刻意与公主保持距离,便不再多问,只是担忧道:“您怎么没有提前服那解酒的紫参丸?”
江步月声音清冷,脚步浮沉:
“此次陛下所谓的家宴……只有我与公主。”“陛下要让您醉,不得不醉。”
黄涛心领神会,守着殿下在月亮门前的石桌坐下,径自去库中取紫参丸。当黄涛再回到小院的时候,却看见江步月的眼里失去了清明。月光淡漠,竹影横斜。江步月垂着头,白衣袭地,单臂撑着身子,束发玉冠也慵懒地歪向一侧,漆黑发丝垂落于胸前。他的呼吸平静,指尖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喉间。似乎,在抚摸一把曾经抵上他咽喉的利刃。“你说,她真的死了吗?”
江步月抬眼,平日疏离淡漠的眉宇,此刻染上了浓郁的不甘与酒气。黄涛都快忘了,眼前的四殿下,也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殿下……
黄涛捧着清茶与药瓶走来,却收了尾音。
他知道,殿下不过是借着酒劲,才能提起平日里讳莫如深的那个“她”。江步月陷入回忆,声音带了些沙哑:
“陛下今日,要吾与公主敬酒……
“可我,从未见过她饮酒。”
黄涛将茶与药递到江步月眼前。
“您醉了。”
黄涛看着江步月的偏斜玉冠,语气里有些不忍。“服了药,我送殿下您去歇息。”
江步月看着解酒药,摇摇头,自嘲般地笑了。“若是不醉。”
“这酒……如何清醒地敬得?”
他注视着清茶,神色却甘于沉溺醉意。
黄涛低头,看着他洁白衣角上的酒渍,好似看见了这袭白衣在明黄的殿堂里,被淋上蜿蜒的酒液,无力地,折腰。
他默默地将托盘放在桌上,向后退了一步,守在江步月身边。那么,不清醒也好。
江步月却只是继续自言自语:
“陛下中途离席。”
“公主命吾相随,闲游赏月。”
江步月抬头,看着朗朗明月:
“公主说,今夜月色很美。”
“她亦……心悦于我。”
他的笑带着几分无奈。
“可我不喜欢看月亮。”
他似是对自己说,有些赌气地揪下了腰间的双鱼香囊,随意掷在地上。“我便醉了。”
黄涛不言,只俯下身子,小心地替自家殿下将香囊收好。清醒的时候,总归要用到的。
“殿下与公主有婚约在身。”
他收好香囊,蹑手蹑脚地伸手,要帮自家主子扶正玉冠,“赏月,倒也合乎礼数。”
江步月却忽地将头偏开,黄涛的手蓦地一空,玉冠从指间跌落,摔落在地,碎成一片。
“不用你教我。”
江步月的神情有些不悦,弯下腰捡起了一片碎玉,眼神微眯,“你过来。”黄涛踟躇着,还是走到了殿下身前。
下一秒,江步月指间的碎玉,抵在了黄涛的咽喉上。黄涛呼吸一滞。
江步月却漂亮地笑了起来。
他向来淡漠疏离,此刻却借着酒意放肆了自己的行为,还有……情绪。这一笑,嘴角勾起,飞眉入鬓,似将朗月揉进眼底。可惜他面对的,是不解风情的,惶恐的黄涛。“殿下,属下失言。”
碎玉因体温变得温热,黄涛却觉得喉间冰凉,身上汗毛乍起。“怕什么?"江步月的眉毛轻挑,语气不以为意。“那日你也见得,小七便想如此杀了吾。”言罢,他指尖一转,碎玉的刃口回到他的掌心,却又觉得嘲讽,掌心翻转,碎玉落地,化成童粉。
“太弱了,杀不了人。”
“也杀不了她。”
黄涛刚松了口气,却听到江步月的声音,直直地与他的眼神对上。“您是说……那位可能没死。”
“小七,或许知道她在哪里。”
他的声音变得干涩,哑声问道:“那殿下,要去寻她吗?”江步月看着他,眼神玩味:
“吾的未婚妻,是倾城公主。”
“不寻。”
黄涛心中大石落地。
他知自家殿下于异国为质,自小孤独凄苦,幸得过去的倾城公主庇护,故而有过一丝情意。
但在他看来,这情意终究不能乱了归国的棋路一一局势变了,如今自家主子不必再入赘北霖,将要以南靖四殿下的身份迎娶倾城公主。
是倾城公主便对了,管他壳子里是哪个人呢。他看着江步月松垮的衣袍,心里满是敬佩与心疼。敬他于混沌之中,仍将家国大业置于儿女情长之上,怜他前途无限,却唯独护不了心爱之人。
但这样的江步月,才是他黄涛誓死追随的,南靖黄氏押注全部身家暗中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