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立时就要发作。却被注意到他的朱祐樘给噎了回去。
“某是姓朱,麻烦小二哥带路。”
小二看了一眼郁闷的何鼎,引着朱祐樘上楼,何鼎无法,只得趋步跟上。
厢房中。刚端起一杯清茶,往嘴里送的张初仪。突然听到了小二的声音。
“姑娘,您等候的朱公子到了。”
素手轻动,倒的满溢的茶水,随着她的晃动,立时溅出了水花,滚烫的热度,烫惊了她平静的心湖,涟漪乍起。
“笃笃笃”敲门上再次响起,张初仪这才放下茶杯,将手背上的红印掩住,樱唇反复开合几次,终于开口。
“请进。”
门外的朱祐樘,听着这有些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犹如金玉相击的清凝之声,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等到小二推开了门,退至一边,请他进入的时候,他深吸几次之后,放才撩起衣摆,迈步而入。
一道清瘦的水蓝色身影立即跃入眼帘,朱祐樘凝眸,出神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丝毫不曾注意到身后的门轻轻合上。
依稀可识得幼时清丽模样,只是如今的她,眉目冷凝,正逢娇妍活泼的时光,却是通身寂寥弥漫。
“瑗”
相见的喜悦在眼前女子沉静的飞快一瞥下,渐渐淡去,丝丝凉意缠上心间,他的呼唤仍未出口,就这般停驻在唇角。
“坐罢。”
话音刚落,张初仪就垂下了目光,袖中手背上的烫伤,隐隐抽痛,似乎在提醒着她,切莫再为他两眉间的浅愁心忧。
曾经在脑海中一遍遍的幻想,那个唇角总是噙着浅笑,眸中阳光闪耀的孩子, 再见时,无情的岁月刻刀会在他的身上添上什么,又会抹去什么,是不是会让她再也认不出旧时模样?
是谁说过,时光的流逝,不是春去秋来,雁飞南归,而是心间的温度,渐渐由暖变凉,终至骄阳七月亦回暖不得。
蓦然抬首间,那一抹月蓝就这般毫无预兆的闯进了她的瞳眸,她的脑海,她的心田,她的魂灵。
似乎听到了心底冰面崩裂的轻响,冰面之下暗流涌动,让她惊惧,让她惶恐,让她退怯。
她不敢,不敢看他已然挺拔秀逸的身姿,不敢看他棱角分明,玉色寂寞的容颜,不敢直视他含喜沉情的清澜双眸,更不敢正视,那个让她倾心怜惜,竭力守护,那个纯真烂漫的小人儿,终于永远的离开了她,消失在了各自思念的岁月里。
低垂的眼角,看着身边的那抹月蓝,紧握抽痛的双手,张初仪终于抬首。
恰恰撞进了一双温润清溪的瞳眸。
寂静蔓延。
一旁的何鼎,望着这两个径自对视,却是都不开口的两人,心中暗暗着急。
这急巴巴的要见,可是见了却无话可说,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就在仔细端详过了。
这个几乎是陪着殿下长大的女子,秀雅的面容上脱去了幼时的稚气,完全舒展开来,可是气质却不同往日,往昔的她,身上总是萦绕着是让人感觉温暖的气息,如今却是多了清冷。少了和煦。
何鼎心中长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也怪不得她会有这般变化了。
却不知,她对殿下还是之前的那般无私关怀么?
看着两人仍是谁也不开口,何鼎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张初仪恍然回神,飞快的移开了视线,挪到了窗棂上的绿意之上。
感觉到了她的闪躲,朱祐樘眼神微动,一抹受伤一闪而逝。
眼帘半掩。修长的手指拎起案上的瓷壶,看着一股清流缓缓的落进粉白描花的细瓷杯中,蒸腾的白色雾气袅袅娜娜。变换着谁也看不懂的舞步。
“瑗姐姐,好久不见了。”
张初仪的身子轻动,抬眼,终于直视他的双眸,细语相合。“是啊,好久不见了。”
轻轻端起瓷杯轻抿一口,悠悠茶香在唇齿间弥漫,朱祐樘浅笑,望着张初仪,“瑗姐姐。你可知这好久不见的后一句是什么?”
刚见面的那种极度陌生感在他的一眼浅笑中渐渐褪去,张初仪难得的起了好奇,“是什么?”
“是。十分想念呢。”
说完,看着她怔愣的眼,朱祐樘轻转手中白瓷,近似呢喃的又道,“一别数年。我心里随十分挂念,却又不敢贸然打扰一分。瑗姐姐,你可曾想念故人?”
眼中有泪花闪现,张初仪无语凝噎。
近十年的真诚相交,近十年的倾心以待,近十年的相互关怀,他们牵着手,一步步的跨过这十载的流年,看着他一点点的离开了自己的怀抱,松开了她的手,去到了她再也看不见的远方,看着他的身量渐渐抽长,从纯挚的孩童,成为了玉树临风的清雅男子。
那分别的日日夜夜,他多少次入梦,又多少次在她的眼前一遍遍消失,叫她如何不想念?
“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