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见蒙在被子中的钱小仪正奇怪地抽搐着。狐疑地走过去,绕过钱小仪的后背朝她正面看。钱小仪仍蒙着头,橙色床单已被鲜红的液体染得一片通红。
愣了一下,我赶紧冲客厅里那几个谈笑风生的人喊:“快打120!”
虽然那几个人同我就隔着一层玻璃,彷佛一喊就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可他们根本听不到我的话,仍快乐地聊着天。我急了,冲到门口拉开门,尽管耳边还回荡着客厅里几人的笑声,但门后仍然是那个陌生的房间。
……
过了一会儿,被子里的人停止了抽搐。床单上的血液渐渐凝固,颜色转深。
我明白钱小仪已经死了,流那么多血没人能存活。就在她的父母坐在与她一窗之隔的客厅里与外人大谈教育经的时候,她躺在三面透光完全没遮挡物的卧室里,用被子蒙住头偷偷地死去,走得无声无息。
客厅里的人们还聊得热火朝天,满屋都弥漫着青色的烟圈。
我的心堵得慌,眼圈发热。但自己糟糕的处境让我不得不暂时放下对她的同情,夹着驱鬼符,抖抖地想贴到隆起的被子上。
刚才的钱小仪不是厉鬼,那此刻已经死去的钱小仪呢?
终于,驱鬼符碰到了被面,我飞快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可还没站稳,发现贴在被面上的是老板的旺符。鼓起勇气回到床边想换上驱鬼符,冷不丁被子里的人直直地坐起身。低着头轻声道:“姐姐,你的符让我不舒服。”
与此同时,不远处客厅里的人影和笑声忽然消失了,又变回了那间冷冷清清的客厅。
钱小仪坐在床上,和平常一样依旧深深地低着头,短短的头发遮着脸。只是左手手腕上多了一道刀口,刀口很深,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白色肉筋。
虽然明白这会儿我面对的是什么,但最初的惊吓感过去后我并没有多害怕。大概是一个人闷了太久,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小仪,是你把我困在这的吗?”我问。
“不知道。”她怯生生地说了句,突然揭开被子下床,低着头朝门口走去,“我不想呆着这边。”
朝四周看了看,没看到什么迷谷枝。又害怕她再次消失,我不得不跟在她身后。
走进旁边只有一扇窗户的房间,她站在窗外视线看不到的角落里,头垂得很非常低,双手不停地绞着。在昏暗白炽灯光的笼罩下,这个姿势显得很卑微,卑微得可怜。
“小仪,你能放我出去吗?”我再问。
“我不知道怎么出去。爸妈疯了,把我关在这里。姐姐,救救我,我想出去。”她声音实在抖得厉害,说到后面几乎哭出了声。
愣了愣,我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小仪,你不记得自己因为高考志愿的事和父母吵架,已经自杀了?”
微弱的灯光里,我看见她的肩膀激烈颤抖起来。两滴眼泪从她下巴上滴落,还没落地便散开化成了两团青烟。
“不是因为高考志愿,”她小声抽泣着说道,“爸爸说一会儿再收拾我,我怕挨打,割伤手他们就不会打我了。看见血我好害怕,我吓哭了。又不敢大声哭,怕爸妈听见骂我。后来我缩在被子里睡着了,醒来就被关在这。我不想死的,姐姐你救我……”
我努力不让同情心冲乱自己的思维:“那你昨晚是怎么出去的?”
“昨晚?”她的声音困惑起来,微微抬眼怯生生地看着我,“昨晚是什么时候?”
这个循环空间里没有昼夜变幻,只是分别处在白天黑夜的两个房间,她不知道时间也正常。
我解释道:“就是认识我那个时候。”
“认识到你?”她喃喃自语,“我是什么时候认识姐姐的呢?是啦,是很久以前。我听见鞭炮声,竟然顺着声音从门口逃了出去,逃了没多远看见两只鬼要抓我。后来碰到姐姐,姐姐把我送了回来。姐姐能同爸爸妈妈说话……”
她的声调猛地提高:“你为什么不救我!”
而就在一秒钟之前,她的声音还是颤颤的,抖抖的。仅仅一瞬间,她突然就变得怒气冲冲:“我等了你好多年,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
“什么好多年,我们昨晚才见面,你爸妈今天下午才打电话让我上你家。”我觉得她的话莫名其妙。再说只是见了一面,我怎么知道她需要救助?
“假话,假话,都是假话!”她似乎并没有听见我的辩解,愤怒地自说自语,语速越来越快,“什么爱我,什么为我好,都是是假话!你为什么不救我!
意识到情况不妙我连连后退,一边掏出驱鬼符挡在身前,一边打量那什么他妈的迷谷枝在哪。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钱小仪像野兽一样扑了过来,将我狠狠地扑倒在地。后脑勺撞上衣柜,“嘣”的一声脆响,两眼直冒金星。
定神一看,钱小仪正掐着我的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色死灰,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没有瞳孔和黑白,黑黝黝的溢满了怒火。牙齿恨恨地咬在一起。身体硬邦邦冰凉凉,沉得像一块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