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过十月,现在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第二件喜事接踵而至,我写信飞鸽传书回了长安,向刘彻讨了个恩典,让秀莲出了狱。可谓双喜临门,算是给我冲喜了。
我眯眼躺在院子的藤椅上傻笑着发呆,夏季黄昏的天空是最美最惬意的,一大片一大片云朵在天边烧出耀眼的红色光芒,映入眼帘在瞳膜上折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若是再晚一点,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天被均匀地分割成两片,上端那一片已经泛黑,隐约还可以看到月亮酥黄酥黄的微光从云后泻出。下端那一片却还热烈地燃烧着,如篝火般好似会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
黄昏的风由热转凉,我捶了捶发麻的膝盖骨,打起精神扯出一个涩涩的笑。因为抗拒着最后的结局,知道刘彻虽是一代明君,却也是真正的武帝,他的强#暴手段将会在以后伤害到多少人?我不敢细数,但每每在宫中深夜睡不下时,只要一合眼,我脑海中便会不止一遍地飘过那一个个已成定局的血腥场面。公元前一一六年,张汤因遭御史中丞李文及丞相长史朱买臣的诬陷被刘彻强令自杀而亡;公元前九十九年,因疑李陵兵败投敌,刘彻夷其三族,致使其彻底与汉朝断绝关系,一生只能活在国仇家恨的矛盾烈火中;同是在天汉二年因李广利出师不利,刘彻迁怒于曾为李陵求情的司马迁,使其含垢忍辱忍下了宫#刑。因为害怕所以选择逃离了长安,如今却只能望藤徒叹我自诩聪明一世,却还是栽倒在了糊涂一时上。此时我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笑嘲着自己也许不用再害怕去目睹那一个个骇人的现实,因为命不久矣,最后还是给在雒阳随意寻一片净土,黄沙埋身,草草了却此生。我已有一月夜里不曾安稳睡下,那夜的那番话果真被佛祖听去了,现如今我已成了赵公子恶灵眼中十月的替代品了。
我也终于明白每日每夜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同一双无瞳的眼珠,那般想叫却又害怕叫出声抑郁的惊恐感。而不知是否是因为睡食相依,而我也一日较一日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本已找到了秀莲一案的一些蛛丝马迹,此时我却连吃饭喝水也尽要他人服侍才能完成,像一个废人般躺在每一个地方,办案的气力挤也挤不出来。为了让我能睡上一点,每日黄昏去病都会把我抱到屋外的藤树紫花之下,为我盖一条薄毯,立在我身旁静静守着我。
黄昏下一旁去病玉挺的身姿投下一片柔柔的阴影,柔柔地覆在我身上。我眼睑处睫毛一闪,轻声咳了几声。他忙蹲###,嘴角带着个淡笑道:“若是累了就睡吧。”我眉梢带笑地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向烧得火红火红的天。他又笑道:“莫不是饿了?”我还是摇头,嗔了他一眼,道:“以前总是觉得什么都好吃,什么都不够吃,可现在即使面对着一桌山珍海味,我都会搁下筷子,一点胃口也无。”去病犹豫了会,道:“再过几日若是姑姑还不见好,去病立即快马加鞭送姑姑回长安。”
我眼神一抖,静笑不言,脑子里纷纷错乱。我若是死了,或就不能再见他一面了。也罢,避开了他,也就避开了我所抗拒的一切。若是不相见,便可不相恋;若是不相知,便可不相思;便是不相缠,便可不相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