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曝尸的人们传说,这个被曝尸的女人,看模样没有死,不管怎么看都有一股活生生的气脉。看过的人们都说:死的是郭松龄两口子,活的是魏三娘。这一下子就传扬开,说有个会动眼珠的活尸。四处一传扬,小河沿更加热闹起来了。人们从早到晚围着看,沈阳城周围百八十里的农村的乡下人都坐车、骑马、步行来看了。看的人都连连点头,觉得这也不过是两条腿的死人,看郭松龄两口子的模样活着的时候并不面恶,现在龇牙咧嘴,是中了枪弹。也有些细心妇女,先从魏三娘头发上发些议论,说她头发是乌黑乌黑的,看来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满利索,她最近还剪了发,不然长发会遮挡住漂亮脸宠的。这个女人埋在土里还会活。当然也有人说:她是风流人物嘛!留着长发到阴朝地府有个转轮,绕到轮子齿上就不好脱生了。来世脱驴变马谁知道。不过也有人说,凭这几个“妖人”,闹得从山海关到奉天城天翻地覆,差一点把张大元帅王八打把式——赶挪出窝子。这些议论是出口天官赐福,闭口就骂男盗女娼。
大帅府从早晨就象拜大寿一样,文武百官象用线穿着,不断头地转游。鞭炮不住声地响,大红喜帖子成双成对地往正堂里送。庆功大宴从早晨到黄昏也没有停过。
天近黄昏,大帅府的宴会正到高氵朝。张作霖大元帅要亲自出来主持几桌主宴席,招待奉为上坐的有功之臣。座位上蒙着红呢子,由会客厅到宴会厅,都铺着朱红地毯。天棚和墙壁上彩花灯通明,但大元帅的脾气是喜欢古色古香的。十个头的烫金大蜡不能不点,檀香不能不烧,宫灯、纱灯不能不点,走马灯不能不转,这样既有现代的文明气味,也有古色古香的气氛。
张大元帅身着藏青绸的团龙皮袍子,对团花的青龙对襟马褂,卷出一圈白袖头儿。头戴四喜貂皮帽子,脚上穿着薄底浅帮缎鞋,这种打扮看着潇洒利索,大有一尘不染之态。他走在前边,却一个劲儿回身,抱双拳,连声寒喧:“大哥,老弟,请入座!请!请!”不时把身子低低地扫一躬。
“大元帅请!大哥请!老弟请!”
应声而出的有张作相,吴大舌头、杨宇霆、王永江、莫德惠、汤玉麟、袁金铠等等,高矮胖瘦各人摆个姿势走出来了。
当走到上座时,张作霖突然煞住了脚步,往红地毯旁一抽身.拱起双手说:“吴大哥,您请入主座!”他霎时间脸上暗淡得失去神彩了。大家顿时止住脚步,一阵惊慌,有些人神经失控了,手里托着的军帽掉在地上用脚踩着。双手捂住嘴巴,翻着白眼,要哭又哭不出声来。吴大舌头连连摆手往后直退身子,说:“咬(老)弟,你洪五(福)齐天。大锅(哥)猪(吾)哪里担当得体(起)!咬(老)弟请!”他退身想躲开张作霖的一揖到地的架子,一下子撞在张作相的大肚皮上。张作相微微一躲闪(躲快了怕吴大舌头摔倒),可皮鞋后跟踩在汤玉麟穿着的布鞋的脚趾头上了。
汤玉麟连声说:“抬脚!抬脚!”
“抬脚!抬脚!”这一句话救了驾,大家一阵风齐声喊着:“抬着我们的张大帅入座!抬呀!抬起来!”
就这样一阵招呼和热闹,张作霖被张作相等人捧上了首席座位。
张作霖坐在红呢子宝座上,摘掉四喜貂皮帽子放在大案子上,还用袖子不住地拭泪说:“多蒙老友们抬举,作霖实在不才。郭鬼子已经天诛,本人胸口已经出了口恶气。”说完环视一周,然后用低沉的语气说,“今天这个会虽然还是由我主持,可我是出来向大家作交代的。”他望着袁金铠说。“四哥,你把通电先宣布一下,明天就发表!”
袁金铠高声朗读了通电,大意是:“张作霖才德菲薄,招致战祸,引咎辞职,还政于民,今后将东北行政交王公岷源(王永江),军事交吴公兴权(吴俊升),请中央另派贤能来主持东北大局,本人甘愿避路让贤……”
还没等袁金铠念完,吴大舌头站起身来,摇手摇头地说。“唔……唔……我一天也担当不了,你不干,唔……咱哥俩一块撂下担子。”
王永江也连忙站起来说:“永江代理一省政务,也不称职,惟宥大帅在,我得随时请示,才不致误国。现吴督军不肯负责军事,我又不胜任政治,东北大局实不堪设想,倘有不测,招致内忧外患,大帅有负国家人民倚托之重。”
杨宇霆也站起来说:“苏皖挫败,以致牵动金局,招致叛变,我是罪魁祸首,理应明正军法,但蒙大帅宽容,准许戴罪立功,这完全是从大局着眼。现在李芳辰(李景林)已退出天津,冯玉祥指挥军东下,我们应赶快收编郭军残部,封锁辽西要塞,然后派劲旅,策应直鲁联军击败冯军,占领京津,以安北方大局。在这种危急存亡之际,决不是大帅引退休养之时。非大帅无他人能安邦立国。”
还有许多人发言,有的说这次事变仅一个月就平定了,全仰仗大帅洪福……
张作霖站起来用手往下一压,让发言人坐下。他说:“照大家这么一说,我还得支架起来干!行,将来有人出来主持东北大局,我一定让贤。”这时张作霖脸色遽变,眼光四顾问道:“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