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怎么的?”
沈建华看瞎子一眼,不由得一怔,心里嘀咕开了:这不是师兄李明吗?他在烟卷厂里掌刀切烟,几天不见咋成了瞎子?他下决心在这里等一下李明师兄,问清公司情况,不然到处去乱撞,闹不顺当要碰一脑袋包。他见前面有些人在修马路,破镐乱锹扔在马路边上,他摸起一把尖嘴镐,掩人耳目地刨了几镐。有个工人对他眨眨眼睛,俏皮地说:“老弟,你吃饱饭没地方消化了?还真使劲干!你看人家烟卷公司,给洋人停了机器,那多够气魄。”
有人跟你唠喀就算入了伙。沈建华轻松地笑了笑,把尖嘴镐往地下一杵说:“不给洋人干活那不是罢工吗?”
“罢工怎么的?日本人在上海打死了中国工人,全国工人不起来斗一下子,将来你小伙子脑壳也有挨洋枪子儿的时候。”那个工人掏出小烟袋点一锅烟说,“这年头雷公打豆腐——专挑软的欺。”
“叮叮叮”算命先生敲着小铜锣走过来了。沈建华奔算卦先生走去,刚要打招呼,一辆漂亮的玻璃马车跑过来,那匹高头大马紧紧擦着沈建华的身子跑过去。车夫的蓝号坎上缝着“自用”两个字,马车夫顺嘴骂了句:“没长眼睛,要垫车轱辘怎么的?臭马路伢子!”沈建华往后一退身,两眉一耸,刚想顶撞几句,马车门推开了。“停车!”是一个女人的尖嗓门,“这不是沈建华吗?你在这里干什么?噢,你不认识我吗?”此人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要拉沈建华。
沈建华看清了,是豆腐西施老四彭汉贞。他想这可巧,偏偏遇见这家伙,她这会儿又生啥坏心眼?他用袖子揩下脸说:“我修马路,臭马路伢子,你快走吧,别让臭气熏着。”
彭汉贞笑嘻嘻地把玻璃车门开大些,看得出她还是女学生的打扮,脑门上的刘海长得搭着眼眉,脸色刷白,她点点头说:“建华,眼下这么热闹,你也没参加闹一闹?安分守己了吗?有人说,共产党并不是暴跳的狮子,而是狡猾的狐狸。你说对不?”
沈建华心里觉得不顺当,怎么搞的?没走出几步路远,就遍地坎坑,步步想把人绊个脚朝天。沈建华淡淡一笑说:“这些话跟我说有啥用?狮子也好,狐狸也罢,反正得把肚子先填饱。你说那么热闹,还比巨流城的娘娘庙会热闹吗?”
彭老四两眼欣赏沈建华一会儿说:“你往我跟前走近些。你不就是为了吃饭吗?我给你个名片,拿着它去找我的地址,有人给你饭吃。”她抽出一张名片。
沈建华心里想:这玩艺儿对我有啥用,不过应该拿过来看看。他跨上前一步接过来。
彭老四嫣然一笑,把名片拍在他手掌里说:“你不是狮子,也不是狐狸,是咱们草头屯的小宝贝!”“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玻璃马车往前跑去。
玻璃马车跑上了国际大马路,这条马路比较肃静。日俄战争时,日本帝国主义者把南满铁路特权夺去了,南满站成了附属地,还不断向外扩张,鸣枪打操,占了许多菜园子和坟地。奉天当局低声下气,不吭声,逆来顺受。后来想出个“以夷治夷”的办法,准许英、美、德等帝国主义驻奉天各领事随便扩大地盘,修建房舍,使日本没有地可扩张了。这里的马路就成了国际马路。从此各国的密探在这里出现。张作霖的侦探也在这里捞油水,设联络点,随时可以出动人马抓人。彭老四坐着玻璃马车就在这条马路上神气地跑着。她想了想冷笑一声:“修马路?手上连块茧子都没长!”她在车里把戴白手套的手挨近玻璃朝马路旁晃三晃,一个家伙从路旁跑过来跳上马车踏板,彭汉贞递给他一张纸条,上边写着:跟踪修马路那里穿灰长衫卷起大襟的那个人,不准打!不准骂!不准碰掉他一根汗毛!
沈建华看着手里的名片,上写着:同泽女中学生联合会主席彭汉贞。他“哈哈哈”笑着把名片撕了个稀粉碎,扬在地上,赶忙去追算卦先生:“算卦的,给我占一卦,看我啥时候走红运!”
方才那个工人轻蔑地说:“你已经走桃花运了,方才不是有个妞儿跟你调情吗?”说完往地下吐两口唾沫,他把沈建华当成密探了。
算卦先生李明停下了脚步,使劲翻着白眼说:“占卦君子请开言,问天问地问神仙,求财求官求配偶,遭出姓名既可谈。我乃李小神仙是也。”说完把沈建华的手连拍三下。
“我叫沈建华,本人求财!”
“那你就赶快行动,往东南走,撞到南墙不准回头。”李明又小声说,“赶快到小河沿‘鸥波馆’,殷师傅正在那里等你。方才玻璃车里的女人派人跟踪你!”
沈建华从算卦先生手里抽回手,付了钱说:“借先生吉言!”
沈建华听说有人跟踪,就按着肚子往厕所里走,又一拐弯钻进了小胡同。他在扛脚行的时候常跑这一带,很熟悉,就是脚前脚后也别想抓住他了。
下午三点钟,沈建华来到了万泉河——俗称小河沿的地方。这是奉天官银号经营的消夏之地,岸上有“鸥波馆”,左右都是芍药花栅,茶楼酒馆错落其中,走到近前可听见竹丝笙管之声。他刚走到“鸥波馆”跟前,忽见“凝香榭”茶社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