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们知道这位已为人父的老大哥是来报考黄埔的,也都愿意帮他的忙。凭着戴笠的聪明和勤奋,三个月时间内,他总算把该考的功课都学习了一遍。
然而,他身上那本来就不多的钱也花光了。他几次想卖掉那支金簪,却又有点舍不得。这金簪能使他想起十多年前的新婚之日,想起夫妻之间的情爱,想起妻子对他无微不至的体贴和殷切的希望。每当他在这人地生疏、语言不通的南国感到孤独、寂寞之时,看看这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簪,他心中就会感到一丝温馨,一缕安慰。在这茫茫的大千世界里,除去母亲之外,毕竟还有一位弱女子在关心着他,思念着他啊!所以,他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轻易卖掉金簪。
然而交食宿费的日期越来越近,囊中所剩无几,他便决心到码头或店铺去找些零活干干。可是,当时从各地来投考黄埔的青年成千上万,像戴笠这样囊中羞涩的青年又何止一人?谁不打算找份零活干干?更何况年已三十的戴笠,早已非当年浪迹沪杭等地之时的流浪汉了,他如今显得清癯、白皙、老成持重,倒很像一个文弱儒雅的教书先生。码头的重活没人找他干,店铺的零碎杂活,不便让他干。所以他找来找去,都被对方客气地拒绝了。
不过,戴笠并不因此而气馁。广州的革命气氛如同兴奋剂,总使他兴奋不已。特别是这年7月,他从传单、标语上得知了北伐军已挥戈北上并节节胜利的消息,就更加激动了。
此时此刻,他遗憾的是自己没能早日来到这里,没能赶上参加北伐战争。但他坚信自己考上黄埔之后,将会大有用武之地。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考上黄埔,只有考上黄埔,自己的理想、抱负才能得以实现,将来才有脸面回去见妻子、母亲和好友柴鹿鸣。所以,他抱定决心,无论等多长时间也不能打退堂鼓。然而愿望终归是愿望,现实终归是现实,眼下怎么办呢?
这天,戴笠在外奔波一日,仍然一无所获。由于交费的期限已过了五六天,老板娘早已停止供应他的伙食,他不得不天天去门外的小饭馆花上两个铜板买包荷叶饭或腊味饭充饥。他刚走到客栈门口,不意遇见了的老板娘。由于天热,那胖得像面口袋似的女人,穿着一身短肥短肥的玄色香云纱裤褂,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大蒲扇不停地扇动着。一见戴笠,她就似笑非笑地说道:“戴先生,现在总该交食宿费啦!我这小客栈可赊不起啊!”
“师徒婆,你就再宽容几日吧,我不在店里吃饭,只占个床位!”戴笠学着广东话称呼她,并和颜细语地向她解释。
不知是戴笠的江山口音让老板娘费解,还是由于没有要到钱让她恼火,总之戴笠话没说完,她便用蒲扇指点着戴笠嚷道:“先生,我这不是济贫院,今天不拿出五块钱房钱,就从这里搬出去吧,不要在这里耍无赖……”
老板娘的吵嚷声引出了好几个青年学生,他们好奇地打听着。老板娘仿佛更来了劲儿,吵嚷得更凶。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又不是想赖你的账,不过让你宽容几日嘛!明天我一定把钱给你就是了!”当着这些年轻娃娃的面,被她如此羞辱,戴笠顿时脸气得通红,他决心一会儿就上街去卖掉金簪。
老板娘仍然不依不饶地嚷道:“不行!你今天就得把钱交来!”
“行啦!这五元钱我替他付了。”围观的人群中一位个子瘦小的青年见戴笠被老板娘逼成这样,很是同情,便毫不犹豫地掏出五元钱塞在老板娘手上。那女人见了钱,铁板似的胖脸顿时烟消云散,似笑非笑地嘟囔句什么,扭扭地走了。
这突然的变化,戴笠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此时他仍气得发懵,只认出这青年是头一天才住进他隔壁客房的新客。却想不起应该向他道谢,就愤愤地一甩袖子走了。直到他在街口找了个钱庄,把金簪卖掉,换了几十元钱之后,才想起应该好好地谢谢那位青年。
当天晚上,他轻轻地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客房内,那瘦小的青年正与另一位身材粗壮的青年一起在灯下促膝而谈,见戴笠进来,便都站起身来招呼他,并主动地做了自我介绍。原来他俩也是来报考黄埔军校的。瘦小的青年叫徐亮,江苏无锡人,另一个青年叫王孔安。他们都是听到北伐军相继在湖南等地取得辉煌胜利后,才偷偷跑出家门来投考黄埔的。三人一见如故,因为戴笠比他俩年长好几岁,所以徐、王二人都尊他为兄长,那日之后,便与他形影不离,成为莫逆之交。
由于北伐军的节节胜利,全国各地投奔广州的青年骤然增多,军校入伍生部终于定于8月底、9月初招考第六期的第一批学员。考场就设在广州惠爱东路的中山大学,先口试,后笔试。口试的题目因人而异,笔试的内容却是相同的:作文、数学、理化等。口试时,主考老师问他的经历后,问他为什么要报考军校?他的回答简洁有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师表示满意。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笔试太差劲。他毕竟初中只上了三个月,数、理、化没基础。更不幸的是,他对新三民主义的内容,以及什么《建国大纲》、《建国方略》、《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