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丰韵宛然的林桂生,也变得面目狰狞,笑脸上那排雪白的牙齿像是要把杜月笙一口咬住、切碎,那温软的双臂也像是盘在杜月笙腰间。颈项的两条毒蛇……
杜月笙陡然一惊,从方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他一定要离开同孚里,另立门户,住在自己的公馆里。
否则,他会被死死地困在桂生姐身边,给那个瘪三相的“打手”当一辈子帮头,永无出头之日。正在想着,杜月笙的双脚不由在一条弄堂口站住了,他已经来到了一家妓院“宛春楼”的门前了。
杜月笙转身冲下楼去。半小时前,杜月笙推开“宛春楼”的一间包房的门,里面,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在等着他。杜月笙铁青着脸走了进去,但他没能看到预想中的慌乱:两个姑娘一左一右笑得像花一样地走上前来,各自抱住他一条胳膊,把自己松软的胸脯紧紧地贴了上来。
第二天,杜月笙又出现在另一家妓院的门口。林桂生终于发现了杜月笙的变化。不过,她认为杜月笙只不过是好色罢了。的确,杜月笙一生豪财好色,但这一次杜月笙却并非为色,他其实是在女人身上一遍遍地操练着征服和支配的欲望。
内应好发财
一天,有人向桂生姐报告,黄租界巡捕房的探长沈杏山和水警营缉私队的郭海山、戴步祥、谢葆生等人,利用工作之便,从抢土到包运烟上收保护费,全包了下来。收到的浮财,除了一部分奉送洋人外,其余全落入自己的腰包。现在,他们人人嘴角流油,个个腰缠万贯。
桂生姐听完,愤愤地说:“这块肥肉,绝不能让沈杏山那帮人独吞!月笙,我限你三天,一定想出办法来!”
“要发财,大家发,”杜月笙胸有成竹地说:“我们也不是呆瓜,上海滩的洋钿,要捞大家捞。我有个主意,请师母定夺。”
杜月笙见桂生姐点了点头,便凑到她的身边说:
“各地运到上海的烟土,除了英、法等国从印度暹逻运来以外,如今的烟土商有潮汕、两广、山西、云贵与川湘五大帮。山西帮从陆路运进沪,其余几帮大多通过水路,从吴淞口进外滩上岸的。特别是潮汕帮与两广帮,由海面运到吴淞口外,再由沈杏山等人派驳船去接应,直接运进租界码头。这不但可以免去一切关税,而且还由水警与缉私队护送,稳稳当当地进入英租界烟土行仓库。”
介绍完情况,停了一下,杜月笙又说:“我们也来个‘釜底抽薪’,不过这么干,得有个内应。”
“内应?一时三刻恐怕难找。”
“师母还记得上趟放人的事吗?这个人叫谢葆生,是和沈杏山在一起的。”
那是前年的早春时节,黄浦滩头正是“风吹新绿草芽折,雨西轻黄柳条湿”景致。
午后,正是聚宝兴茶楼上客时光,来了个中年汉子。他拣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叫了壶乌龙茶。茶端来了,他并不吃,只将那茶盏盖取下来,戤在茶盏的左边。盖顶向外,盘底朝里。跑堂的回头一瞧,心里有数了,这是青帮中规矩——挂牌,随即上楼报告坐镇聚宝头的顾玉书。
顾玉书原是上海徐家汇一带的流氓,投到黄金荣门下以后,自己收罗了一班人马,成了黄门的得力干将。黄金荣就派他掌管这个茶楼,作为白相人与帮会的联络点。早上,黄金荣派人关照:近日可能有人来“讨账”,不必客气。
顾玉书在裤腰上插了把匕首,左手里擎着两颗鸭蛋大小的钢球,“叽咯,叽咯”地捏着踱下楼来,他先在这来客的茶桌边由左到右,逆时针方向兜了一圈,像猫狗绕着圈子嗅刺猬一般地打量了对方一番以后,站到那大汉的对面,突然问:
“老大,你可有门槛?”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便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右手撞了撞衣袖,两手一拱,回答:“不敢,是沾祖师爷的光。”
“贵前人是哪一位?贵帮是何门号?”
“在家,子不敢言父;出外,徒不敢道师。敝家姓陈名上江下山,是江淮四帮。”
顾玉书听了,眼睛一眨,心中有数,来人属青帮,想是讨债鬼来了。奉师父的命,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便追问道:“老大顶哪个字?”
“在下头顶二十一,身背二十二,脚踏二十三。”
“老大是‘通’字辈罗!”顾玉书这才拉开桌边椅子,在对面坐下,又一伸手,说个“请”字,示意对方也归座。接着,顾玉书又盘问道:“老大在哪个码头发财?”
“一船漂四海,四海即为家。”
照青帮的规矩,问到这儿,对方应该亮底,可是,这汉子还是这么含混其词,不由使得这个小有名气的茶店掌管心里冒火,而且火上浇油,——听得对方反问道:
“请教老大烧哪路香?顶的哪个字?”
顾玉书拜黄金荣为师,可是黄金荣自己这时还没有投过师,在帮会道上是个“空子”。现在要亮出辈份,自然抓瞎了。相互盘问海底,为的是摸清对方的来路与在帮的辈份,之后才可以讲斤两。
那茶客见顾玉书答不上来,愣住了,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