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香扑至鼻翼,慢慢延展,如同攀附枝条的藤蔓,紧紧裹住了她。呼吸间,满是陈逢靳身上清冽的气息。
他刚洗完澡,浑身雾气,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水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眸子漆黑,低垂着眼皮,视线轻落在赵雾脸上,她眼角处有道疤,太淡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赵雾瞳色偏浅,干净剔透,像琉璃珠子,漂亮冷清。她有点轻微近视,此刻和陈逢靳猛一拉近,眼前短暂地模糊了会儿,宛如蒙着层薄纱,她一动也不敢动。
须臾,眼神聚焦,她直直撞上陈逢靳略沉的目光,表情却有些心不在焉。
赵雾一低眸,扫见他微抿的唇,颜色较红,大概是被热气蒸的。她下意识往后退,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同时抓走了他手里的拨片,“谢谢。”
她摸着拨片上残留的水渍,温热的,似乎沾染了陈逢靳的体温,她正思索着拿纸擦一下。
这时,男人冷磁的嗓音响起,他伸出一只手,看着她,“手机。”
赵雾啊了一声,不知道他要自己手机干嘛,但想了想,还是给了他。
她的新手机暂时没有设置面容解锁和密码,陈逢靳点进通讯录,先是存了他的号码,随后输了另一串数字。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事就找他。”他说。
赵雾一看备注名——马成。而陈逢靳显然毫无解释这人是谁的打算。
她便没问,点了点头,才见他换了身衣服。
萧明打电话来催他:“好了没?哥,我要饿死了。”
陈逢靳声音懒懒的,“快了。”
说着,他把赵雾的手机还她,对面不停吵,他嫌烦,直接摁了挂断。
忽地指尖一热,赵雾接过手机时碰到了他,她手指生了薄茧,带了点粗糙的沙粒感。
说不清什么感觉,似羽毛轻触心脏,痒得发疼。
一如多年前,在那间废弃教室,他第一次触碰到她的手。
-
陈逢靳走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而进,是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他身后跟着一位面目柔和的妇人。
男人一来便自我介绍,说他叫马成。
“赵小姐,这是梁姨。”他向左一步,让妇人露出脸。
梁姨心里琢磨着,试探地喊了声:“夫人。”
“叫我赵雾就行。”赵雾摆摆手,连忙道。
梁姨自是不敢唤她大名,于是随马成一样,称她为赵小姐。
赵雾也不再纠正了,专心做她的事情。
这期间,梁姨已然帮她把行李拿出来,整理了个彻底。然后她才知道,原来之前陈逢靳不住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新安置的。
衣帽间几乎全是未撕标签的衣服,国内外品牌,男装女装,从春装到冬装,按照顺序依次排列。
一楼是客厅、餐厅。负一楼是放映厅、台球厅、健身房。二楼是主卧、画室、书房、衣帽间...
赵雾只关心:“客卧呢?”
梁姨闻言一脸微妙的表情,“这...”欲言又止。
“我随便问的。”赵雾适时补充。
“哦哦哦。”梁姨一连应了好几声,收拾完,和马成一道离开了。
这晚,赵雾躺在主卧的大床上,闻着跟陈逢靳身上一模一样的沐浴香,闭着眼睛硬生生地失眠到了半夜。
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此刻随遇而安在她这里不起效果了。
赵雾又想起钟芳发的那条消息,心绪像繁复杂乱的线团被牵住了头,一下子伸展开了。她一定不会让妈妈留给她的东西,落在别人手中。
临近凌晨,她终于犯困。
也知道,陈逢靳今晚不会回来了。
-
十一月中旬,北城降温至零下几度。
风仿佛藏着尖锐的刺,能钻透骨髓,冷得人直发抖。
赵雾裹紧围巾,摸出手机看了眼,一分钟前,钟芳说她们到站了。
她迅速打字,问:“在哪儿?”
一按发送,她便听见了一道渐渐清晰的声音,耳熟得令她瞬间皱了皱眉,近乎条件反射,刻在骨子里多年。
她转头,目光所至,是一个穿着红棉袄的中年女人,身材稍稍臃肿,泛着细纹的脸上化了妆,浓眉红唇,可见刻意打扮过,但依然遮不住老态,反而有点不伦不类。
中年女人眉头紧蹙,都快连成一条线了。拽着人,气得骂脏话,大声囔:“你傻掉啦?!人怎么不忘带??笨死你算咯!”
她拽着的那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五官清秀,头发挑染了各种颜色,正咬着棒棒糖,口齿不清地说:“你小声点啊,丢死人了。”
随即一个抬眼,眼睛一亮,招手:“姐!”
她一张嘴,中年女人顺着望过去,露出和女孩如出一辙的神情,步伐加快,跑到赵雾面前时,喘上了气:“小雾,没等多久吧?”
赵雾淡淡地看着她俩,唇动了动,“没有。”
“薇薇!还不给你姐打声招呼。”钟芳扯扯旁边女孩的袖子。
“我刚不打过了吗?”薇薇翻了个白眼,接着被她妈偷偷掐了下,疼得她龇牙咧嘴:“你揪我干嘛?很痛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