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炊烟缭绕,锅灶咕咚响个不停。
李婶那边领着几个妇人围着大锅烧水,汗水和水汽交织一片。柱子站在野猪尸体前,举着刀摆出个正经八百的架势,硬生生要装个英雄模样:“各位乡亲!今日这猪,由我柱子亲手开刀,斩断这场饥荒的根!”
“你少来这套,快点动刀。”许大勇在一旁撸袖子,“锅都快开花了,你再拖,肉汤都得凉。”
“来,三、二、一,走你!”
柱子吆喝一声,刀起落下,猪尸晃了晃,众人也跟着起哄叫了声:“杀猪喽——”
肉一块一块卸下来,没人讲究部位顺序,能剁的剁、能切的切。用的刀钝得像铲子,斧头缺口像狗啃。调料也就一把盐,锅底干净得连油花都没有。可没人抱怨,一个个笑得跟过节似的。
“盐撒匀了啊!底下那块还白着呢!”李婶一边翻锅一边扯着嗓子催。
小宝蹲在旁边翻着肉,嘴里嘀咕:“盐是灵魂,少了它,哥几个全得吃出猪骚味。”
“骚点又怎样!”柱子大笑,“这年头能吃上热肉,哪怕没盐,也值了!”
肉块下锅,清水加几根野菜根就炖上了,锅里咕咚冒着泡,时不时溅出点油星子。香气谈不上浓烈,但炖出的热气混着那点盐味,饿了一天的人都咽着口水往锅边靠。
赵乾站在锅边,扫了一圈:“老人小孩和伤员先来。每人一碗,分好了,谁也别浪费。”
众人连连点头,小赵青挺着小身板在一边接碗递筷,正经得像个小掌柜:“下一个!别挤,都有!”
第一个端碗出来的老头刚咬一口肉,烫得直吸气,眼圈一红:“真香……这热呼呼的肉,我还以为这辈子吃不上了。”
另一个一屁股坐下,嘴里塞着肉含糊地说:“我敢说,我活到现在,从没吃过这么香的。”
“不是香,是你太久没吃过肉了。”
“哈哈哈哈——”
赵乾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在边上啃起一块肥肉,咸得发齁,肉筋多,咬着费劲。可这口下去,嘴巴热,胃也热,连脑门都带着点冒汗的舒坦。
“赵哥。”柱子端着碗蹲他边上,嘴里还嚼着肉,含混不清地问,“这剩下的咋整?明儿再吃?”
赵乾抬眼看天,又瞅了眼还堆在地上的几大块猪肉,想了想,说:“切下来,撒盐腌了,用绳子吊起来,挂树上晒。做腊肉。”
“腊肉?”柱子愣了下,“那不是过年才吃的?”
“我们不等过年。”赵乾起身,语气轻松,“天天干活,天天得吃点实在的。”
“对!”许大勇举着碗吼了一嗓子,“吃饱了,干活才有力气!”
柱子扯开嗓门跟着喊:“明天我砍树立桩,我要吃两块肉!”
小宝不甘示弱:“我给李婶烧火,我要三块!”
赵青紧跟着喊:“我要四块!”
赵乾坐在火堆边,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闹腾,笑得不轻。昨天这帮人还饿得窝在角落里打蔫儿,今天已经能为几块肉吵得跟过节似的。
天黑得快,山风一吹,寨子边上有点凉。但人群里那股热气没散,火堆也烧得旺,笑声一浪接一浪。
干了一天活、吃了一顿肉,虽然睡的还是破棚子、盖的还是破毯子,可这群人心里像是捂上了一团火,比前几天踏实多了。
几个人蹲在火堆边烤着手,看着树枝上挂着晃悠悠的腊肉,眼神里透着不舍和满足,像盯着传家宝似的。
邓二坐在火堆边,嘴里叼根干树枝,手里拨拉着柴火,一边烤火一边哼曲子。调子拐来拐去,走得像瘸腿,唱到一半还加了句:“今天这猪,要不是我第一个冲上去,哪有你们这些汤喝?”
“行了吧。”刘三躺在旁边,翻个身说,“你那一下,我看猪没吓着,你自己倒先腿软了。”
“那叫以弱视敌。”
“你这是跟猪讲兵法?”
“你俩差不多得了。”赵乾笑着接话,靠在寨门口歇脚,“明儿一早,你们两个带几个人去后山,瞅瞅那窝小猪崽子还在不在。”
柱子咧嘴一笑:“要是能逮回来,咱以后就能养猪了!”
“养猪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赵乾顺手一指。
“啊?”柱子嘴里还咬着半截肉,一愣。
火堆边一阵哄笑。
赵母那边,抱着赵青坐在一堆干草上哄他睡觉,小孩却睁着眼不撒手,小声嘟囔:“哥哥说明天去抓猪,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