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典礼的红色充气拱门在暮色中鼓胀如血管。我盯着礼仪小姐托盘上的金剪刀,刀刃映出的云层正在渗出紫黑色。陆九阙把请柬折成纸人塞进我口袋,纸人立刻发出细弱的啜泣。
“吉祥话要说够九遍。“他压低鸭舌帽檐,露出颈侧新生的咒文,“等会无论看见什么,千万别碰糯米。“
红毯从街口铺到奠基石前,每一步都陷进粘稠的液体里。穿唐装的司仪正在高唱贺词,他脚下影子长出獠牙,正啃食自己的脚后跟。礼仪小姐们脖颈系着红绳,随着锣鼓点僵硬转头,瞳孔里映出我们身后密密麻麻的脚印。
“吉时到——“司仪突然拖出戏曲腔。周万山的儿子周慕白举起金剪刀时,我听见地下传来指甲抓挠声。礼仪小姐们的旗袍下摆滴落黑水,在奠基石周围汇成八卦图案。
陆九阙突然捏碎核桃,桃仁迸出的瞬间,我看见真实场景:奠基石是口竖立的棺材,缠绕的红绸实为浸血肠衣。周慕白剪断的“彩带“是七条婴儿脐带,断口处喷出的血溅在宾客脸上,他们却陶醉地舔舐着。
地底传出童谣:
“七月半,嫁新娘
八人抬轿鬼打墙
九尺红绸裹尸骨
十殿阎罗笑断肠——“
穿红肚兜的孩童从地缝钻出,手拉手围着棺材跳舞。他们脚腕银铃响处,地砖裂开二十三道缝隙。我摸到口袋里的纸人已经湿透,展开发现是张黄泉路引。
“动手!“陆九阙甩出铜钱阵。钱币嵌入棺材的刹那,整条街的路灯同时爆裂。黑暗中有无数冰凉的小手抓住我的脚踝,童谣声越来越近:
“新娘哭,新郎笑
阴阳玉佩扣棺椁
子时血,卯时刀
林家哥哥快逃跑——“
应急灯亮起时,奠基石上的鎏金大字正在融化。周慕白举着麦克风微笑,嘴角裂到耳根:“感谢各位见证万晟天樾重生!“他身后升起七层蛋糕,每层都摆着颗腐烂的婴儿头颅,蜡烛是森白指骨。
宾客们欢呼着分食蛋糕,蛆虫从他们指缝掉落。陆九阙往我眼里滴了滴尸油,真实景象令人作呕——那些人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掌,鲜血顺着定制西装淌进地缝。
地面开始起伏如浪。棺材盖板轰然炸裂,二十三具缠着红绳的尸骸爬出,每具心口都插着青铜莲灯。陆九阙划破手掌将血抹在锁链上,链刃所过之处,尸骸脖颈红绳应声而断。
“东南角!“他嘶吼着抛出符咒。我扑向震位的青铜桩,桃木剑刺入地面的瞬间,剑身浮现出血色脉络——这下面埋着活人!
童谣声陡然尖锐。穿红肚兜的孩童们脑袋180度扭转,露出后脑勺的青铜镜面。镜中映出的奠基石内部,我看到了父亲:他保持着拍打棺壁的姿势,胸腔插着七枚镇魂钉。
“爸!“我疯狂刨挖着泥土,指甲翻卷也浑然不觉。地底渗出黑水,无数青紫手臂缠上我的腰。陆九阙的锁链绞碎那些手臂,碎肢却化作红绳将我捆向棺材。
棺材内部刻满生辰八字,我的名字正在吞噬其他字符。周慕白不知何时飘到棺椁上方,他撕开西装露出爬满咒文的胸膛:“林监理当年没做完的镇魂桩,今天终于能...“
陆九阙的青铜镜在此刻照出真相。周慕白下半身已经腐烂,脊椎连接着地底密密麻麻的根须——他才是真正的活人桩!
二十三盏青铜莲灯同时爆燃,火舌舔舐着夜空形成囚笼。我握着父亲遗留的钢笔刺入棺木,笔尖涌出的墨汁竟是黑血。当血滴到周慕白脚背时,他发出非人惨叫,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整条街道开始塌陷。我们坠入地下空洞时,看见数以百计的镇魂桩林立如林。每根桩顶都坐着穿嫁衣的骸骨,红盖头在阴风中摇曳。父亲的手突然穿透棺壁抓住我,掌心冰冷的触感里,有什么东西硌痛了我的皮肤。
摊开手掌,是枚沾血的监理徽章。背后刻着极小的一行字:“七月初七,桩下九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