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的尸体挂在急诊楼顶时,我正站在住院部七楼窗边。她身上还套着解剖时的防护服,腹腔缝线崩裂处垂下半截红绳,绳结上系着的铜铃在夜风中叮当作响。陆九阙倚着消防栓啃苹果,果肉在齿间发出脆响:“第七个了。“
这是王队长死后第七天。每天凌晨三点零七分,参与过二十三具尸骨检验的人员都会以离奇方式死去。昨夜消防员从十字路口的沥青里挖出张法医时,她的眼球里开满了槐花。
“血契反噬。“我摩挲着工作日志上的父亲签名,“当年参与活人桩工程的,现在只剩万晟集团董事长...“话音未落,整栋楼突然剧烈震颤。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地砖缝隙渗出黑色粘液,转眼间漫过脚踝。
陆九阙甩出铜钱钉在墙面上,朱砂线瞬间燃起蓝焰。粘液退潮般收缩,露出地面密密麻麻的掌印。那些掌纹清晰可辨,最小的不过婴孩巴掌大,朝着712病房延伸。
病房门把手缠着红绳。我推门的瞬间,二十八盏莲花灯在病床四周自燃,火苗窜起两米高。穿病号服的老者被吊在半空,脖颈缠绕的红绳另一端系着输液架——万晟创始人周万山,此刻正翻着白眼剧烈抽搐。
“退后!“陆九阙扯开我衣领,玉坠触到阴气的刹那迸发青光。老者胸腔突然炸开,数十条红绳毒蛇般扑来。我抄起桃木剑劈砍,剑刃却像砍进橡胶,腥臭的血浆喷了满身。
陆九阙咬破指尖在空中画符,血珠凝成的咒文竟被红绳吸收。那些绳索表面浮现出细密文字,正是密室棺材里的契文。周万山突然睁开全黑的眼睛嘶吼:“戊寅年七月初七...你们都要死...“
整层楼响起婴儿啼哭。走廊两侧病房门同时洞开,每个房间都吊着个浑身青紫的婴孩。他们脐带连成血色网络,在头顶汇聚成巨大的“囍“字。我的玉坠烫得几乎要熔穿皮肉,陆九阙的往生咒文已经褪到肘部。
“用你的血写往生笺!“他撕开我掌心按在黄符上。剧痛中,记忆如潮水涌来:父亲抱着襁褓中的我跪在祠堂,族老用银针刺破我眉心取血,滴在祖传的青铜砚台中...
血珠在符纸上自动游走,绘出繁复的敕令。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所有红绳骤然绷紧。契文从绳索上剥离,在空中重组为血色婚书。新郎栏赫然写着周万山的生辰,而新娘位置竟是空白。
“原来如此!“陆九阙突然大笑,甩出瓷瓶收拢契文,“阴婚缺了主魂,血契当然无法完成。“他拽着我撞破窗户跃出,身后整层楼在轰鸣中坍塌。
我们摔在灌木丛里时,怀里的工作日志自动翻页。夹层里泛黄的信纸飘落,是父亲的字迹:“小深,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究没能逃过...那七口棺材里封着七对母子,周万山用至阴命格续运...八月十五月全食,切记不可...“
字迹在此中断。我摸着信纸背面的粘稠液体,突然意识到这是干涸的血迹。陆九阙摘下面具擦拭嘴角黑血,月光照亮他下半张脸——从下颌蔓延至锁骨的往生咒文,此刻正渗出丝丝黑气。
“令尊很聪明。“他指着信纸边缘的暗纹,“用朱砂混合黑狗血写字,鬼魂就看不见内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浮动着金色颗粒,像是被碾碎的符纸。
太平间方向传来金属摩擦声。我们冲过去时,冷柜正在疯狂震动。13号柜门弹开的瞬间,穿红旗袍的女尸直挺挺坐起。她怀中的襁褓散开,露出具布满尸斑的婴儿骸骨,头骨天灵盖钉着枚铜钱——与陆九阙日常把玩的那枚一模一样。
女尸喉间发出咯咯声响,腐烂的指尖指向北方。陆九阙突然捂住心口单膝跪地,道袍后背渗出血迹,那些往生咒文竟在皮肤上逆向游走。我扶住他时,触到他颈侧冰凉的脉搏——六十秒内,只跳动了一次。
“听着,“他攥紧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明晚子时,带着玉佩去青梧公馆...“话未说完,女尸突然化作飞灰。停尸柜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某种庞然大物的阴影正在冷雾中凝聚。
我背起陆九阙冲向安全通道,身后的水泥地面寸寸龟裂。裂痕中伸出无数缠着红绳的手,抓住我的脚踝往下拖。玉坠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些鬼手触到青光的瞬间化为血水。在坠入黑暗前,我最后看见的是电梯镜面——二十三道血影正朝我们鞠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