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药。
今天是浣衣局的官娘上门取药的日子。
顾清澄不知道孟嬷嬷睡过没有,只见她有条不紊地敷眼、梳头、捣药,打包。
远方传来马蹄声,李官娘快到了。
这么早,她昨天根本没睡好,小意的死令她烦躁,这条线还没搭上就断了。
交给孟嬷嬷去吧,她用被子蒙住头,一切与她无关。
顾清澄打了一个哈欠,大病之后,她的身体就很容易倦怠。
脸上还有点痒。
应该是闲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
“什么风把陈公公您吹来了,李官娘呢?”
孟嬷嬷站在河边,看着远处牵马过来的陈公公,观音面上绽放了笑容。
“我家主子听说孟嬷嬷这里有神药,差我来看看。”
陈公公的脸色并不好看,这浊水庭可是个又远又腌臜的地方。
但是他不得不来,他是主子的眼睛和刀子,更重要的是,他听说这孟嬷嬷有钱。
“都是些头疼脑热的玩意儿。”孟嬷嬷低头,看着陈公公雪白的鞋底染上污泥。
“无妨,咱家进去瞧瞧。”
陈公公栓了马,抬脚便走。
“公公莫急,咱们先把正事儿办了。”
陈公公肥胖的脸上挤出一条缝,看了她一眼。
“要濯洗的衣服,都已经打包好了,老身去装车,请公公牵马过来。”孟嬷嬷凑上前来。
“主子的事儿可怠慢不得。”
陈公公的脚却好像长在了泥地里。
直到孟嬷嬷把一个冰凉的东西塞进他手里。
五两,这老婆子这么有钱。
“这是公公的车马费,”孟嬷嬷又塞给他一块,“这是李官娘的送药钱,您来了就是给您的。”
又是五两。
陈公公笑了,这才把自己从泥地里拔出来,向马儿的方向走去。
东西不多,孟嬷嬷装着,陈公公在边上看着。
他的鞋底沾满了污泥。
不过他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向里屋走去。
孟嬷嬷腾不开手,看着陈公公的背影,大喊一声:
“公公不可——”
陈公公仿佛没听见。
主子说了,发现异常,杀了就行。
油水都算他的。
这种地方,他不会来,其他人没事也不会来。
“这浊水庭,可不能养闲人呐。”
他皱了皱眉,污泥把他新换的鞋子弄脏了。
他一脚踹开了门。
一股久病闷坏的人味儿扑鼻而来。
陈公公的脸绿了绿,抬手捂住了口鼻。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看到,陈公公肥大的袖子里,一把雪亮的匕首若隐若现。
“呕——”
陈公公终于忍不住干呕出来,但他从满脸的肥肉褶子里,看到床上的被子鼓鼓的。
果然有个人。
不过没什么动静,像是个死人。
“公公您怎么还是进来了!”
身后传来孟嬷嬷的声音。
陈公公嫌恶的掩鼻:“反了你了,窝藏刺客居心何在!”
孟嬷嬷慌张地把手在身上擦了擦:“老身不敢啊!”
“那床上的晦气东西是什么?”
寒光一闪,陈公公的匕首对准了孟嬷嬷的心窝。
孟嬷嬷的身子哆嗦了起来。
“辛、辛者库的贱奴……”
“上月刷、刷恭桶染了恶疾,老身正配药呢。”
陈公公的表情更加嫌恶。
“浊水庭私自配药已是死罪,如今还养起人来了?”
匕首再近一寸。
“漂来的,她自己坐盆漂来的,也是个可怜人……”孟嬷嬷嗫嚅着后退,“盆!盆还在呢,我去拿给你看!”
“滚回来。”
陈公公的匕首挑住了孟嬷嬷的后衣领,阻止了她仓皇的脚步。
“公公饶命!银子!银子我给你。”
孟嬷嬷身体僵硬,在怀里一顿乱抓,又摸出个十两银锭,颤巍巍地举过头顶。
要拿银子。
陈公公伸手拿银子,匕首暂时离开了孟嬷嬷的衣领。
孟嬷嬷深吁一口气。
床上的人半天没动静,差点让人忘记了她的存在。
但陈公公是奔着人来的。
“那有什么不能看的?”
陈公公捏着鼻子道。
“这恶疾十分可怖,患者身上长疮,旁人看了,会过病气。”
“你过去。”
陈公公匕首指向床铺。
“掀起来我看看。”
“这不好吧……”
匕首一转。
孟嬷嬷马上投降。
她的手疯狂地抖了起来。
陈公公虽然肥胖,却是练家子,站不起来的顾清澄和衰老的孟嬷嬷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
“您站远些啊。”
孟嬷嬷的手接触到了被褥。
“少他娘的废话。”
孟嬷嬷闭上眼,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揭开被褥。
顾清澄根本不可能跑。
这死丫头,真是要死了。
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