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永定十九年七月十五
盛京沈府博海院
澄黄的雕花铜镜映着女子温婉面容,镜中人五官柔和,琼鼻樱唇,眉细长流畅,弯如柳叶,乌黑的长发未梳,真真是位美人。只是美人神情茫然,微微露着些惊色,又面色苍白,唇未含血色,眼尾泛红,生生破坏几分美感。
柔软的指腹触到微凉的镜面,硬冷的触感唤醒意识,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仅着白色里衣,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抚脸庞。
像,实在是太像了。李安意心想。
简直与自己一模一样。
李安意在镜前不知坐了多久,她没有长久照镜子的习惯,实在是之前的经历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一场始料未及的车祸夺去她的生命,黑色汽车迎面驶来,下一瞬间猛地变道,直挺挺地撞来,没有丝毫停顿,疼痛迅速席卷李安意全身,眼前弥漫血色,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恍惚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
一睁眼就处在这古色古香的陌生居室,不知自己是谁,只能从窗外黑色的天空判断出是夜晚。
直到现在李安意都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如碎骨般的疼痛依然存在,击打着她脆弱的神经。
李安意打了个冷颤,收回触碰镜面的手。
轻抚脸庞的手微微滑动,截然不同的触感和铜镜映射出部分房屋布局提醒李安意。
她穿越了。
一个陌生时代。
一缕幽魂占据她人之身。
想到车祸前要去的地方,想到未完成之事,她心中暗觉可惜。
“你再照镜子我们也回不去,现在怎么办?”
饱含焦急的男性嗓音响起,寝间里的另一个人率先打破沉寂,“如果被他们知道,解释穿越没人会信,这是古代,一个封建又吃人的时代,我们现在处于危险境地。”
他们是谁?李安意蹙眉沉思,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意识到或许他与自己不同,他知道什么,又或者有什么。
说话的男子“笃”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径直走到雕刻兰花的木窗前,抬头面色怅惘望向窗外天幕。
天边泛起鱼肚白,隐匿于层层叠叠云层中的太阳,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线。
几缕光恰逢其时照向站在窗前的男子,清楚看见他俊逸非凡的面庞。男人此时也如李安意一般仅着里衣,不知是否觉得冷,抬手关窗。
光被严密地挡在窗外,烛火早已熄灭,室内陷入黑暗之中。
不用回头李安意也知道室内的男子是谁。
沈澹,她的丈夫。
更确切地说,上辈子的丈夫。
但是李安意更希望另一种称呼——前夫。
一开始,李安意并没有想到穿越这种玄乎奇异之事,认为是沈澹想拖延离婚的手段,可被撞时痛不欲生与睁眼时沈澹脸上难以掩饰的慌张,加上铜镜里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她不得不接受现实。
想到睁开眼立马看到沈澹那张令人生厌的脸,镜中女子眉眼间含着厌弃。
封闭的空间让香炉里的气味变得清晰,甜腻的香味缓慢地充斥整个房间,李安意蓦地感到烦躁,好似一把铁锤击打敏感的神经,莫名想张口宣泄。
李安意深吸平复内心的急躁,看了看镜中人,起身离开梳妆台,缓缓走向室内小榻,转身坐下,晃了晃榻上小案边的茶盏,盏中凉茶打着旋,她面露急色说道:“谈谈吧。”
二人默契地未看向对方的脸交谈。
沈澹快步走向塌,坐在另一边,语速飞快,“现在最为关键的是避免让人察觉到我们穿越者的事实,余下的可以慢慢打听,等会儿丫鬟们进来,言谈举止必须稳重……”
李安意静静听着男人好似说不完的话语,倏然出声提醒:“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事。”
她望不见的地方沈澹攥紧双手,咬牙切齿挤出话:“你倒是心大,离就离,我早就腻了……”
话音刚落,木门外传来阵阵低语。
“起来了吗?”
“似乎听到响动。”
“笃笃笃”,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只听门外人言,“少爷?”
沈澹眉心一拧说:“何事,来福。”
来福加重声量,高声道:“少爷,老爷有请。”
沈澹面露疑色和李安意对视,嘴上却不急不缓说:“知道了,叫知秋过来。”
整个博海院顿时鲜活。门外,丫鬟和小厮们忙碌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他们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烧水、打扫,热闹非凡。
伴随着‘吱呀’声,一个绿衣灰裤的丫鬟端着盆水进来,先是向房内二人行礼,接着手脚麻利为沈澹洗漱更衣。
眨眼间,一名身着纯白绣祥云纹长袍,腰戴花鸟玉佩的翩翩公子立于室内。
趁着知秋转身之际,李安意对沈澹做口型,别露馅。
沈澹默默点头,迈步走出门。
注视他远离的身形,李安意暗自扬唇,悄悄谋划。
室内独余一人,李安意静默思考,一声来福让她确认沈澹与自己截然不同,沈澹具有他所掌控身体的记忆。
而她甚至不知这副容颜相似的身躯是否名李安意。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