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姥姥,她拎着比之前还要丰富的自制土特产,脸色愧疚得不行。
“和玉这孩子,是三年前才回城联系我们孤儿寡妇的,当时我便见他不对劲,言辞行事都非常偏激,而且对咱们俩受您的恩惠始终耿耿于怀。”
老太太一言难尽地叹气,“可若不是您,我和廉儿哪里还有命活着见到他。这孩子实在固执得很,我私底下劝了好几回,但他就是不听,连带着对城里那些祭拜、崇敬您的邻里亲朋也不待见,满口死啊活的。”
观亭月半躺在床听她絮絮地讲,“后来我看他三天两头没个人影,不知在外搞什么勾当,吃穿用度的银钱倒每月按时给廉儿送来,便就不再多问了。”
“毕竟我不是他亲娘,哪里管得了那许多闲事儿?”
“唉。”付姥姥直摇头,“谁能料想他竟如此丧心病狂。我若早知和玉会干出这等畜牲不如的行径,拼死也要拦着他的。”
她闻言,终于开口,“这件事,有影响你和廉儿吗?”
“哦,没有没有。”老妇人赶紧回答,“多亏了将军厚待,李员外并未对外面的人表明和玉的身份,否则,我们祖孙俩怕是得让满城的唾沫给淹死了。”
尽管如此,她仍旧感慨,“等此间事了,我还是打算带廉儿搬去别处住……实在是,实在是心中有愧。
“上百条人命啊,那是上百条人命……”
观亭月并不阻拦,兴许对他们而言,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的收尾吧。
“廉儿还好吗?”
“好,好着,他没什么大碍。”付姥姥直让她放心,“此事从头到尾我不曾与他讲起,将军不必忧虑。”
“没关系,告诉他吧。”
她不以为意,“孩子其实什么都懂,一味的隐瞒没有意义的。事实是什么,就是什么,他憎恨我也好,释怀也罢,孰对孰错,得由着他自己抉择。”
而之后登门的,便是李宣文了。
这老匹夫一如既往地虚伪,按部就班地慰问关怀,再送上点不疼不痒的礼,随即就开始意有所指地说话了。
“将军不用为向和玉散布的风言风语而介怀。”
“城里的百姓依旧是敬重您的,我已同大家解释明白,今朝一难只因有小人嫉妒您的名声,才故意歪曲事实,捏造谎言,其心可诛。您千万莫往心里去。”
她听出对方这是拐弯抹角地让自己统一口径,所以似是而非地一笑,“真是辛苦你了,为我做这么多事。”
“唉,将军哪里的话——若非您舍命相救,多少人现在还危在旦夕呢。”
“您这份恩德荣耀,是实至名归的。”
她淡声道,“而今怀恩城的生计秩序皆无大碍,我不会打扰太久,大概过两天就会启程了。”
“是是是……”李宣文稍作停顿,精明的眼珠滴溜转动,笑道,“如果可以,老朽失礼,劳烦将军再帮个小忙。”
观亭月懒洋洋的挑眉,总算等到他此行的意图。
“讲来听听。”
“我已安排画师照您的模样描容,不日就会重新雕刻塑像……等将军身体大好了,若能到祠堂的墙上帮忙题一两个字,那真是满城老少的荣幸……”
“再说吧。”
她被繁琐的人际交往弄得有点疲惫,挥挥手赶客。
目送着李宣文稳健谨慎的步伐消失在回廊之上,观亭月忽然萌生一丝慨叹。
原来这世间还有千万凡人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亦或无关人士的指指点点而彻夜难眠,苦心经营。
她在鄙夷的同时也觉得羡慕。
毕竟许多人,连去操心鸡毛蒜皮的机会都没有了。
之后的一两日,观亭月精神恢复得很快,然而不管怎么好眠,也未再如昏迷时那般,梦见当年在常德将军府的情景。
有的时候,她会当作是毒瘴让自己做的一个极度真实的梦,而她不能不醒来。
在此期间,怀恩城的百姓果如李宣文所言,依旧非常热情,江流隔三差五就得抱一大捧东家西家硬塞给他,又推不掉的补品。
“诶,姐。”
观亭月总算得到赦免,可以下楼正常用饭,她弟弟便隐晦地凑前来咬耳朵,“你知道吗,现在街上到处是官兵……之前在外清扫战场,最近就都进城了。”
末了,江流抬眉朝燕山的方向“嘬嘬”两声,“全是他的人。”
她听完,尽管不认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仍敷衍地问:“是吗,真的假的?”
“真的,带头的那个对他还特别恭敬。”少年边盛饭边嘀咕着狐疑,“明明说自己是领密旨,得低调行事,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反倒惊动了军队……”
燕山在门口同观行云不知交谈着什么,后者态度不错地拍拍他的肩膀。
看样子经过这场毒瘴,双方似乎在某些方面达成了一致——比如强制观亭月大病痊愈前不许吃酒吃肉,不许随意出门,不许熬夜翻书信等等——关系缓和了不少。
双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