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舅舅对她还算好,也是有点心疼她,觉得她命苦,便把她送到了她娘那里。
谁知道,她娘看到她后,马上脸色就变了,推搡着让她出来,又给屋子里一个男人说这是乡下亲戚家的孩子。
她就那么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她娘对那个男的说:“亲戚家孩子,以前我在乡下教过她识字,她就缠上了,老觉得我好,不想跟着她爹娘,想跟着我来北京,也是没办法!”
那男的听了,抱怨说:“这乡下孩子也真是不懂事,谁对她好点,她就不认亲娘了,这种小孩子,你就不能对她好,不光是被缠上的事,这还是忘恩负义的,你对她一百个好,她也不当回事。”
她娘就赞同:“可不是么,我也是之前教过她,对她有点感情了,要不然早就断绝关系了!”
顾晓莉在外面听着她娘说那话,六月大热天,整个人却是从脚底板往上都是冰冷冰冷的,跟冬天掉到了冰窖里一样。
她茫茫然地站在门外台阶下不知道多久,终于太阳头下去的时候,那男人走了,她娘牵着一个七八岁男孩子的手往外走。
那男孩子的眉眼间约莫可以看出她娘的模样,不过隐约间还有点像村里的那位孙建设……
男孩子看到了她,惊讶地说:“娘,这个姐姐怎么还在这里啊?”
她娘没好气地扯了下男孩子的手:“这啥毛病,怎么见到个人就叫姐姐,你哪有姐姐啊你?”
男孩子顿时不说话了。
顾晓莉在这大门外角落里站了这么久,身体已经麻木了,心也麻木了。
她盯着那小男孩的模样,忍不住说:“这是俊明吧? ”
男孩子见她一下子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纳闷,不过因为刚才被他妈斥责了,就不敢多说话,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顾晓莉。
而顾晓莉娘顿时没好气了,走过去拽住顾晓莉,恨声问道:“你这讨债鬼,你来做什么?这些年你舅舅不是给你那么多钱吗?你还想怎么要,还想吸干我的血啊?”
顾晓莉仰起脸来,笑了笑;“娘,我没其他意思,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想来北京,看看她娘心心念念抛弃了她的北京城,看看蜜芽儿说过的天安门和长城,也看看北京的人来人往。
“看我?”柯月气哪:“你会有那好心,不就是想要钱!”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了钱包,钱包里拿出五张大团结:“这是五十块钱,我手头就这点,都给你了!给你,拿着走吧,再要我可是没有了!我还得过日子呢我,你当我多有钱啊?!”
顾晓莉呆呆地望着那五十块钱,没接。
柯月更来气了,直接将那五张大团结扔到了顾晓莉脸上:“装什么装,不就是想要钱,你奶挑唆着你来给我要钱,还当我不知道?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怎么这么倒霉,跳进了那么一个贼窝窝!一窝子穷贱穷贱的!”
想想她在那贼窝子里的那些年,心里就气恨,怎么都憋气。
顾晓莉闭上眼睛,任凭那大团结从脸上滑落。
那是钱,她娘扔过来的钱。
“咦,给你钱你还不要了?不是哭穷说没钱吗?现在倒是给我装上了,你爹你奶挖了我多少钱去啊!你倒是给我装清高,怎么,嫌低头捡钱没面子?你年纪不大,倒是气性挺大啊?有本事以后你别要钱啊!”
顾晓莉深吸口气。
她高中三年,需要学费,她爹她奶肯定不会帮她出的,高中学习紧张,她也没办法出去挣钱。最关键的是,她还有个妹妹,总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妹妹,她确实得指望着这个娘出钱供她妹妹上学呢。
咬咬牙,顾晓莉僵硬地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把五个大团结地拾了起来。
“晓莉,我也不是说针对你,也不是说不心疼你,可是你要知道,我也要有我自己的生活,你爹已经把我前半辈子毁了,我不能让你们姐妹两个毁掉我的后半辈子,你知道不?”
顾晓莉耷拉着脑袋,没说话。
柯月叹了口气:“你走吧,最好是别来找我,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说完她牵着小男孩的手就往外走:“这时间都要来不及了,人家节目估计都开始了!怎么今天这么倒霉,被她给缠上了!”
夜色中,坐在火车上的顾晓莉感受着来自窗外的风,疲惫地撑着额头,讲述着自己在自己娘那里的遭遇,她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好像还能看到她娘的背影。
她娘穿着个蓝格子大裙子,踩着高跟鞋,手里领着一个穿戴整齐的小男孩,匆忙离开,去看节目。
她摇头,麻木地说道:“蜜芽儿,我再也不会来了,北京一点不好玩,一点不好玩,我不想考北京的大学了,我去哪儿也不来北京……”
蜜芽儿能说啥呢,她只能揽着顾晓莉的肩膀,安慰说:“没事,那就不来北京,以后去上海,去天津,那都是直辖市,好地方。上海有复旦大学,同济大学,特别好的大学,天津还有南开大学,咱上哪个都好,就是不来北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