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阿婤,你还有未尽的话,”
“……很善于经营,”
杨广想的肯定不同,所以听到我的回答,他笑了起來,“哦,就是这样,”顿了顿,又说:“你不喜欢善于经营的人,”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是的,我似乎对这类人有种天生的反感,尽管我心里也很清楚,他们才是官场里生命力最强的一族,
但是这种人,总让我觉得虚假,
“阿摩,你喜欢这类人吗,”
“不,我也不喜欢,”杨广回答,“但是我也不讨厌,在我眼里,善于经营也好,不善于经营也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做事,”
现在我明白,他心里一定是看重裴蕴的,毋庸置疑,一个能够考绩连续最佳的人,必有他的长处,也不能全然靠经营,
“但是你不觉得,重用这样的人,会有危险,”
“什么危险,”
“善于经营,意味着私心也重,私心重的人,难免不做出为害国家百姓的事來,而且,善于经营的人,都善于蒙蔽,这些人一旦做出欺上瞒下的事來,只怕一时还难觉察,”
“阿婤,你总是太多虑,那么多监察,那么多御史都是干什么的,”
“若有了监察、御史便管用,史上哪还有什么奸臣,”
“那是因为有昏君,”
我暗叹,杨广的致命伤就在于他太自负,他从來都不掩饰他认为自己是个明白人,总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对的,要说服他,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只得一步一步來罢了,
这时候还不到晡食,杨广到我房中來,多少有些忙里偷闲,
突厥的启民可汗正在由塞外來榆林的路上,同行的还有突厥数千部众,杨广很看重这次会面,决意要让启民可汗,尤其是那些尚未领略大隋富强的部众留下无可泯灭的印象,因而从他本人开始,直至隋的随行官员们上上下下都忙着做准备,
此时一条长达三千里的宽阔御道已经由榆林直达塞外,那是启民可汗的杰作,由隋的使臣长孙晟争取來的,
杨广因此事对长孙晟极是赞赏,“……长孙先走到牙帐边,指了那些杂草道:这些都是香草吧,启民跟过去闻了闻,不解,一点不香呐,长孙便道:你未曾听说过吗,古來至尊所到之处,诸侯都躬亲洒扫,清除御道,你看你这牙帐外这么多草,若不是香草,又为何要留下,启民听了,这才醒悟,”他说着,极得意地笑了,
我心知这事挠到了他的痒处,不过,想一想此刻的大隋也真是不可一世,强盛之至,不光是北方的突厥,周边各国都臣服于隋,杨广于建国门外设立的四方馆,负责接待各国使节,几乎每日不绝,
杨广从晋王的时候,就一直向往着汉武时的威震四方,如今,庶几近矣,
只不过……唉,
话说回來,杨广劳师动众出來这一趟的原意,本就是为了向各方炫耀隋的富强,告诉他们臣服于隋的好处,经过这些年,他的脾气我也早就清楚了,他是不做则已,做就要做到极限的人,启民可汗将见到的,自是极尽奢华,我一点都不担心他达不到目的,,我只担心太过,
我虽不觉得像杨坚那么节俭有必要,可是像杨广这般,真个是白玉为堂金做马,珠翠遍野,也叫人心惊,
真能改变他吗,我一分把握也沒有,
到这个时候,我比初到这时代还要后悔沒有学好历史,我全不记得种种细节了,甚至连隋到底亡在哪一年都不记得,只隐约记得发生在征辽之后,至于其它的,人事变动,有哪些著名的朝臣,做过哪些事情,简直一样都不记得,不,其实我在现代就沒想过关心这些,也许根本从未知道过,
像现在正发生的事,启民可汗这般的臣服,亲为杨广的出巡割草清道,这些事我以前都不知道,我记得的全是野史,杨广如何下江南,与一群美人左拥右抱,吟诗赏花,可我看到的杨广,成日忙于朝务,一事未了又是一事,说是工作狂还更恰当些,还是……这本來就不是我知道的历史,我仍是一团模糊,
人家穿越了能够叱咤风云,因为他们先人一步知道,而我……想到这里心里便发虚,
“阿婤,你又走神,”杨广叫醒我,“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是唯一不能告诉他的,
但是不能不回答,我赶着捞稻草,脑子里蹦出哪根來就抓哪根:“方才你提起长孙晟,我倒想起曾听人说,长孙晟有一双儿女,资质都好,”
“是么,”杨广不是多感兴趣,随口问了句,
我也随口应了声:“嗯,”
杨广却误会了,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哪天让长孙夫人带了他们进來看看吧,”
这倒是个意外,虽然无关紧要,不过想想能提前见到未來的长孙皇后和初唐的第一名臣,也颇叫人兴奋,然而,转念又一想,他们的成就注定要踏过隋的灭亡,心中便不由得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