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煎熬,又是一日天明。
远远地看见玉儿和羲夬并肩行来,众人疲惫不堪的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容。
炎娃子大喜,急切地道:“你们回来啦。”羲夬莞尔点头,那斑驳脏乱的白衣竟也平添几分妩媚的颜色。
玉儿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路上……一路上死了好多熟人。”炎娃子点头笑了笑,却没看见她们手里拿着药草,看看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乡亲,又回头看着锅里早已被井水兑得清溜溜的寡淡汤水,这七尺的年轻汉子,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汹涌。
忽然村民们惊叫恐慌,纷纷躲避。众人朝外望去,只见一道道血色在村口喷溅,缤纷如花,不断地有人倒在血泊中。那些人一律黑衣黑套,将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见人就杀,状如疯狗。
炎娃子大吃一惊,英容和盗跖已经怒不可遏,闪电般冲到他们面前,霎时两个黑衣人鲜血飞溅倒贯而出,撞歪了几人之后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其余的人吓了一跳,仍是前赴后继疯狂屠戮,竟然悍不畏死,并不惧怕威慑!
炎娃子和玉儿忙跳进人群阻止,事发突然,且呈蔓延之势,几人仇深似海,对这些蒙面歹徒以杀止杀,毫不留情。奈何这些不速之客和灾民混在一块,人数分散而且不下三百人,一时解救不过来,还是有不少疫民被杀。
当时是,陡闻一声清啸,激厉入云。炎娃子等四人都是觉得脑中一阵轰鸣,气息翻涌,那些平民和黑衣人修为不济,更是懵在当场,不少人身体早被疫病拖垮,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炎娃子心中惊惧骇然,若是这样下去,再过得片刻,那些无辜的疫民也要跟着遭殃!
好在那啸声陡然出现,又戛然而止,所有疫民和黑衣歹徒已经呆在当场,脑中轰然巨震,不知道行动。
四人闻声望去,只见发出啸声的竟是羲夬,登时会意,一时暗自窃喜。玉儿惊道:“武罗崩啸!”
武罗神是轩辕时代青要山上的神女,有青要仙子的美称,曾传下一些术法,这武罗崩啸就是其一。神州素有“武罗长啸,海裂山崩”的说法。几人趁机以极快的速度将一众黑衣人全都拎出来扔到一边,众人这才从发懵中清醒,以为女神降世,对着羲夬跪拜颤抖。
炎娃子愤怒地扯下这群黑衣人的面罩,竟然发现有有几个竟然颇为面熟。他略一回想,根据观察到的情形找了个没有杀死过无辜的,当下厉声冷冷喝问道:“黄且!你来说说,为什么要屠杀无辜?受命于何人?若是说出来,饶你不死!”
黄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仍是傲然道:“我黄且行得正坐得稳,有什么不好说的!姬老爷刚刚被推选为盘龙城主,就发生这么大的疫情,他痛心疾首,也曾找来诸多良医诊治,没成想死了侄子不说,竟然连郎中也死了好几个。眼见疫情得不到控制,无奈之下只好效法古人,令我穿戴严实,对这些移民比较集中的地方进行扫荡清理,你说说看,天灾难敌,谁的心不是肉长的,有什么办法?好端端的,我愿意来接触这些染上瘟疫的人么?”
炎娃子当下一愣,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古瘟疫大爆发,若是得不到控制,往往是一死死一城,一死死一方,乃至蔓延开去,一死死一国,有不少太古民族就是在这样的天灾中灭尽消亡的。后来为了控制瘟疫的蔓延,就催生了一个极端残忍却又无可奈何的办法,那就是疫区大屠杀!
羲夬轻轻摇头道:“相对于一群人来说,一个人必然要被牺牲,相对于天下人来说,一群人乃至一族人又变的微不足道起来。人命本身固然并无尊卑,然而为大局谋划,既是生存繁衍之道,也是道德标范所在。你们本来没错,却又错了!”
炎娃子听他说得有道理,听她说什么错了又没错,不禁疑惑起来。黄且发抖却硬气道:“那女神给说说,我等既是受命于天,又是受命于主上,此番前来也是抱着必死无生的心念,我等有何过错?”
羲夬摇头道:“你们的错,在于不可逆转的局面,造福苍生,却满手血腥,杀的都是无过错的良民。人命何其贵哉!每个人生于世上,本应自然而来,自然而去,生杀予夺在于天道,皆不应由别人干涉。然而为了一己之私,一族之私,一类之私而妄下杀手,这就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并非天道自然。循人道虽然是顺天势,却必然要逆天道而为,你既然选择了人为干预的方法,取舍在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又何必要给自己无罪的开脱?何况这瘟疫虽然猛烈,我尚有医治之方。”
黄且有些不是很理解,却也大致听懂了。连连点头道:“女神教化,我有些明白了!既然可以治好,我们还杀什么人,以后有何面目见父老乡亲?”
众人见羲夬竟然有如此超然人道的见解,不由大感佩服,却又有些不以为然。然而在不以为然的同时,又莫名感到羞愧起来。炎娃子听了这么一番话,竟然对那些黑衣人生不出什么仇恨。
黄且忙招呼那些人收好兵器,帮助几人生火架锅,清洗草药。羲夬兵不血刃即化敌为友,成为救治疫民的生力军,疫情刻不容缓,也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