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后面竟然又受了这许多苦。你知道,我自从听说你的遭遇,心下有多么担心难过么?”
炎娃子心中一震,忙连连摆手道:“从前在这里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我又怎么会痛苦呢。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羲夬仙子想他是因为后来受了更大的苦难,这才觉得从前伤痛的时候是好日子。她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受已极。还在笑着,眼眶一热,竟然掉落一滴泪水,自己也没发觉。
炎娃子见她好端端的难过,伸出手指替他揩拭了,想要抱她,却又怕玷污了心中仙子,终究还是缩了回去。
羲夬仙子面色一僵,忽然又冷冷道:“你来不就是为了拿逆鳞剑么,这里又没有别人,不要讲那些没用的规矩啦,你自去拿了便是。”
炎娃子只道她身为圣女,素来冷漠惯了,听她说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不要讲那些规矩”的时候,心里十分欢喜,径自去取了剑,回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像从前那般乐呵呵地看着她。忽然想到什么,笑嘻嘻问道:“是谁住在这里,怎么不给我引见一番,倒躲起来。”
羲夬仙子笑道:“我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玉足轻移,在他身旁坐了,幽幽道:“你走之后,我隔些时就将被褥浆洗一回,知道你爱喝花茶,就每天泡一壶在这儿,以寄托思念之意。还好你什么花茶都爱喝,也省去我不少功夫。”
炎娃子自从离开这里后,一个变故接一个变故,远走异界他乡,变得不人不鬼。回来后本以为会多一些亲情,没想到乡亲不识,就连自己的娘亲也认不出自己,到了这龙山地界,又被诬为龙族乱党,受尽非人折磨。无论在东土还是西界,都找不到多少温暖,只有靠回忆度日。以他一个山野孩子,若非有对这些亲人和心爱之人的挂念,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他一时动情,将羲夬仙子紧紧抱住。
羲夬挣脱不得,本欲嗔怒,却感觉到肩颈一阵湿热,怀中的身体不断抽搐,不由芳心大软。耳听他抽了一会,在她耳畔呢喃道:“我自从与你分别,远走西界,经历过史上最血腥残忍的杀戮,回来之后本以为终于可以享受一段安宁了,却被人视作怪物,连娘亲都不认我。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可今夜过后,我就要走啦。”
羲夬仙子一猛然呆,温柔地笑了。一直以来,自己相思难付,如今眼见了心爱之人紧紧依偎的表白,怎地却退缩了?她紧紧环着炎,像是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像一阵青烟那样消逝不见。她浑身酥软,在他脖颈边吹气如兰:“我不要你走,永远不要……”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了炎娃子的肩头,炎娃子扳过她的肩,朝她脸颊轻轻吻去她的泪珠儿。
羲夬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却忍不住涌出更多的泪水。
炎娃子一惊,心中冰凉透底,忙道:“我……我是炎娃子啊……”
羲夬仙子忽然噗哧一笑,红了脸逗趣道:“你就会这一句么,自打从见了你到现在,就没见你说过别的话来。”炎脸上一烧,只听她幽幽问道:“你不会走的是么?要么,你带我走。我不要做什么圣女!”
炎娃子心中狂喜,一时又化作春蚕啃噬般酸麻疼痛,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喜欢你,你难以抉择的事情,我来帮你抉择。
漫长的离别之夜是情人无声的心碎,他们并肩执手走过从前的光阴,从山巅一直到水畔。月光皎洁,落在白渊映出如许的美丽。炎娃子学着从前的样子打出水漂,从前是银鳞荡漾,如今是破碎的心。
她是圣女,有很多背负和使命,自己大仇未报不谈,就是这一身龙形兽体,又怎么可以令她蒙受族人的唾弃?即使昆吾族和龙族是死敌都可以抛开,自己在许多人眼中,仍只不过是头畜生罢了!
……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走的时候,她哭成了泪人,却又毫无办法,尽管她是号令一族的圣女,也不能冲破这族中礼教的桎梏。
炎娃子知道她的苦衷,为了自由和情爱,当真可以抛弃一切么?当真可以背弃族人的信仰么?当真可以……放弃固有的价值么?
他肆意狂吼着,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行,不去理会旁人惊惧诧异的神情动作,只想着怎么逃离这个世俗而又迂腐怯懦的东土。在到达泛林深处的时候,他终于哈哈大笑。
“我是龙神蛮王、西界之主,或许西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世界!”
“可笑!自己无力回天,还妄称什么西界之主,你才吃了几天糙粮,当真以为自己可以不是人么?”一个似曾相识的沙哑声音,让他心中一震。
“你是谁?”炎娃子茫然四顾,大声问道。
那嘶哑的老者声调再度响起:“你个混小子,连你义父都忘了么?”